另一方面,抱着既然要面对不如就赶早的态度,沈兰敲开了蒋孟叟的房门。
这时候,餐桌上刚摆开晚饭来。虽然就一个人用餐,菜色可谓是很丰富了,中间一锅热汤,配四道热菜。
蒋孟叟没有先请沈兰坐下,而是一面吃着饭一面冷笑道:“尊驾忙得很呀。”
“上班时间不能擅自离岗的,下了班又太晚。主任您也知道,做银行的不比其他人,还有个礼拜可以休。”沈兰既不想听其数落,也不抱怨他有意刁难,动作利落的从包里取出文件来,“这是替您新开的户头,您委托我办的公债都按照您的意思办妥了,最后还需要您签字确认一下。”
蒋孟叟凝望着她垂眸的动作,又把目光落在她那一双灵巧的手上,眼里泛出欣赏般的笑容:“时间嘛,挤一挤总是有的。”
沈兰的表情从进门起就很沉郁,一想到蒋孟叟一会儿可以作为领导随便去她办公室视察,一会儿又是客户可以要求她单独过来处理业务,她就有些配合不下去。索性把东西已放,站直了身子与其对峙:“您到底想说什么?”
蒋孟叟大笑道:“怎么成了我有话要说了?”
沈兰微闭了一下眸子,喉咙紧张地动了两下,然后睁开眼来,颤着声道:“警察问我也是为了调查,那么我就应该……”
蒋孟叟的笑声更为肆意了,一只手轻拍着桌子,又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真的很有趣,想多了解一下。”
有趣?是啊,对于这些八面玲珑的人来说,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对警察说真话的小喽啰简直是可笑了。所谓有趣,或者还是他蒋主任给女同志留了些颜面的。
沈兰咽了一下口水,试图让自己抛弃掉无用的杂念。拿着一支笔在手上,和单子一起递到蒋孟叟眼跟前。
蒋孟叟并不接,只是望着那双白嫩嫩的手,眼睛顺着往上游过包裹起来的手臂,暗想着这细细的胳膊应该是如雪藕一般的。然后一路向上,盯住了那双同时容纳着委屈和倔强的乌黑的眸子。
他的审视已然超越了工作关系,不具威胁性,却又让人胆寒。
沈兰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向的针对究竟目的在哪儿。连忙把东西放下,转过身去,慌慌张张地拿起公文包,一路鞠着躬就要跑:“抱歉,我得回家了。我父母管教很严,通常八点半若还不见我回去,就会到处找我的。”
蒋孟叟从容地端起酒杯,惬意地将沈兰的失态看在眼里,再呷上一口酒,笑着问:“平时下了班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沈兰哪里还有工夫去搭理他,早三步两步跑到了房门口。
谁知这个蒋孟叟悄无声息地也闪了过来,背靠着房门而立,一只脚微微点了两下地,仍旧是一副从容的派头,脸上还挂着深不可测的笑容。
任凭沈兰再高傲,这种情形下,也只得苦苦求饶:“蒋主任,以前是我太年轻了,我可能……有些事做得欠考虑,还请蒋主任高抬贵手。下次……不,没有下次。您是本事通天的大人物,别说我一句话,我就是把命搭进去,也动不了你一根毫毛。我求您,别下了身份来同我计较,高抬贵手留我一条活路。过去的事儿,我全忘了,一定会忘的,您放心!”
“你……”蒋孟叟看她可怜巴巴地说了一车的好话,几乎就要跪下去了,更加认为有趣了,却很出乎意料地作罢了,“算啦,就让你回去吧。”说完,让开身子,还颇有些绅士地帮着开了门。
沈兰将公文包紧紧遮在胸前,仓皇地朝走廊奔去。
蒋孟叟一手插在手袋里,一手扶着门框,呵呵地笑了一声,毫不避嫌地敞着门高声道:“你刚才说你以前太年轻,其实就这几天工夫也未见得就立马长大了。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不急在这一时。日子长了,你便知道我不是个坏人。”
这时候升降机那边有一阵说笑声,楼梯上也有脚步声,更有一位茶房送完热水从客房里退了出来。
沈兰没法淡定地劝自己这些人都不曾注意到她,为了表示清白,哪怕只是做来给自己看的,她亦得回过身,去向蒋孟叟解释清楚:“虽然我也支持社交公开,但是……我没有打算跟任何异性,交什么朋友。主要是我不爱和人打交道,女的也一样。所以,蒋主任……”她的唇颤动了两下,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再见。”
蒋孟叟望着他们二人之间五步远的距离,兀自出神。如果能让这位性情孤傲的妙龄时髦女郎,心甘情愿地主动走近,这对于一个事业上没有波澜、生活更是风平浪静的中年男子来说,极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