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隐约觉得这个话好像说过一回了,不过他现在已经认命,很平和的回答:&ldo;是的呀。&rdo;
这隐约熟悉的柔软口音让明韶觉得恍惚,但同时又感觉到挫折,他不知道沈秋在坚持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很害怕。于是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软绵绵的转身到餐桌旁边坐下,低垂着头,蔫叽叽地自言自语:&ldo;你不要爱我,我特别坏。&rdo;
他们至今尚未提起昨晚沈秋突然离开的事,可彼此都知道其实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大概本来是能够相拥着醒来的。明韶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到底要用身体的接触来证明什么,只是无法控制自己汲取热量和另一个人感情的本能。
他搞砸了一切。
沈秋的怒气倒是来的突兀,他很少撕毁温柔,如今却显得凶巴巴,冲着明韶喊:&ldo;这我他妈能管得了吗?你说这个话不如管管自己别瞎几把撩!我没遇到你之前不晓得过得有多快活!&rdo;
明韶被他的突然爆发吓得一抖,愣愣的仰着头看他,沈秋似乎还觉得这通脾气发的不够过瘾,指控:&ldo;你简直不是人!&rdo;
这句话明韶无法反驳,只好默默缩起来,失魂落魄抱着自己:&ldo;那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rdo;
他们沉默了一瞬,空旷而冷寂的房子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明韶简直听得见回音,他孤独的快要发抖,甚至想要贴近沈秋去听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可是他手脚僵硬,也不敢靠近沈秋了。
片刻后,沈秋抑制了不同寻常且突如其来的怒火,硬邦邦冷冰冰的命令他:&ldo;操你妈的,吃饭!&rdo;
明韶这回没有被他吓到,只是想到他从没有意识到沈秋也是个有脾气,会凶他的人。这并不能让明韶感到受伤,他只是无法反驳,顺从的闭上嘴打开保温饭盒,发现里面是已经坨了的西红柿鸡蛋面,还放着他最喜欢的小菜,嫩红姜条是水汪汪的,清透明亮。
沈秋进了厨房,找到一双筷子,随便冲洗一番,啪一声放在明韶面前。
这碗面实在称不上美味。明韶原本不太注重口腹之欲,但跟着沈秋的日日夜夜让他习惯了被全方位的宠爱,要再吃下去这种东西居然也成了一种挑战。他挑起一筷子面条,看看端坐在面前毫无表情的沈秋,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事所以怂叽叽的孩子。沈秋并不用任何表情或者语言回答他,于是明韶不得不埋头老老实实吃这碗面。
他边吃边掉眼泪,甚至想不起来现在他正在被沈秋看着,按理说不应该露出这种丑的要命还不知悔改只卖可怜的模样。
他也不是因为被沈秋凶了才哭。
昨晚沈秋离开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看错,明韶确实在那一瞬变的十分柔软易碎,轻易就能戳出水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居然储存了那么多眼泪。
想想其实只是无处去发泄而已。
沈秋默不作声,看了看他,又扭头去看这栋房子。
这其实是很不错的一处房产,虽然是在新兴的富人区,以明家人的眼光来看不能算太好的优待,但对于明韶而言却算是他父亲一掷千金。占地面积广阔,独栋别墅,主体一共有三层楼,附带一个裙楼,有很大的院子,甚至还包括后面一个小山包,规划成了花园。沈秋正对着的客厅大窗户外面就是蔓延出来挤挤挨挨的月季和无尽夏。
沈秋认识这种花,很美,很梦幻,是绣球花的一种,像姐妹之中的公主,无拘无束,天真甜美。可它们围绕着的这栋房子却毫无装饰,也不柔软,主人既不是个公主,也不是什么甜美天真的小可爱。他像是被遗弃,又像是被深深伤害,伸手去触摸他摸不到刺,但你感觉得到他在流血。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陪伴与宽慰终究只能起到错位的作用,就像是他现在也不知道明韶到底是为什么哭泣,只是擦掉他的眼泪能有什么用呢?对于沈秋这样的&ldo;正常人&rdo;来说,明韶的问题纯属于精神世界,他整日沉浸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中,做一个温柔妥帖的老母亲,也不能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不知道心理医生能不能起到作用?
沈秋庆幸自己至少相信科学,于是决定等一会就提起这件事。
明韶倒是已经不哭了,他脸上还留着泪痕,看上去受尽委屈,可仍然惊艳,面容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辉,是字面意义上的惊心动魄,即使是顶着蓬乱的头发带着两个黑眼圈,吃一碗并不美观的西红柿鸡蛋面,沈秋也只能默默变的柔软。
他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又要怎么做才能帮助他,但他无法留下他一个人了。
明韶吃完面,乖巧的抬头看着他。
沈秋并不说话,拿起保温饭盒,进厨房洗碗。
明韶坐在餐厅看着他的背影,回忆起自己有一次做梦就看到了这幅场景,厨房的窗户外也挤进来一枝花,很卖力的绽放着,正好开在沈秋鬓边,更加像是一场梦。
他在世界上犹如幽魂一般游荡,始终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可以任性的去做任何事情,一旦知道自己的渴望,就会逐渐拥有枷锁,一旦拥有心脏,就会死掉。
他用为所欲为的理由来触摸沈秋,可在更多相处之后,只想让他顺理成章变成自己的东西。那可能吗?沈秋不仅不属于他,也根本没有来过他的世界。如果他看过冰霜,不愿意接受呢?如果他根本不想要疯子的爱,只是迷恋他的容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