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骗子,不过这样的人能骗过这么多的官员,定十分有手段,初雪见丈夫的头发已经半干,又拿过发油往他头上揉着,轻笑道:&ldo;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四十万两白银,他也好意思开得了口。&rdo;万克己点头:&ldo;是,那日我不过是在茶楼里不小心撞到他,当时已经赔礼,谁知他的小厮不依不饶,任是脾气再好也不由有些怒意,谁知就惹来这样一场祸。&rdo;
说着万克己叹息,在这扬州城里大家都是熟人,就算有几个眼生的过了些时候也就熟了,哪晓得竟被人以冲撞贵人的缘由下了狱,还想借此讹诈。初雪把发油放下,拍一下丈夫的肩:&ldo;以后你也多长个心眼,若遇到这种不依不饶的,寻个由头推掉就是。&rdo;
万克己笑了出来:&ldo;得,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要叫我多长个心眼,还是叫儿子们多长个心眼吧。&rdo;初雪不由掐他一下:&ldo;人家担心你,担心的整晚整晚睡不着,你倒好,这么快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rdo;万克己拍拍妻子的手:&ldo;是,夫人的教诲我一定听,不是有人说了,听媳妇的话,才能过好日子?&rdo;
初雪此时心里欢喜,由着他说,两人沉浸在这种甜蜜里面,自从孩子们渐渐大了,这种甜蜜已经少有。香杏已经在外面问了:&ldo;太太,二老爷遣人来问老爷梳洗好了没有,说酒席已经备好了。&rdo;初雪扬声道:&ldo;你就说老爷快要出来了,让二老爷稍等一会儿。&rdo;
说着初雪快手快脚的替丈夫把发梳好,嘴里还道:&ldo;这次二叔叔三叔叔都出力颇多,特别是杨亲家家里,简直是当做自家的事来做,我还想着要怎样谢他们?&rdo;万克己哎了一声:&ldo;你晓不晓得为何我出来的这么快,还要谢当年那个秦大,他今日同不得往时,竟被一个王府总管看中做了女婿,三弟行到半路恰好遇到他出京采买,说了前因后果,秦大就说出这人是假的,京城并没王爷来江南游玩,这才急忙赶回南京,和巡抚大人说了清楚,不然哪能这样快速。&rdo;
见丈夫长篇大论起来,初雪虽心里感激秦大,但若不是他,也不会立了当年的誓言,把他衣服扣子扣好:&ldo;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平扯下来只算两清。&rdo;万克己笑一笑这才离开。
酒席上不光是万家三兄弟,还有当日的秦大,他今日和那时的落魄不一样,整个人衣冠整齐、气宇轩昂。万三老爷给他敬了杯酒就笑着道:&ldo;还多亏了秦兄,不然这巡抚大人还在那踌躇,要不要揭破此事。&rdo;秦大接了酒道:&ldo;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借了岳父的名声,况且这事也是无妄之灾,说几句话有什么打紧。倒有件事奇怪,藩台大人那日还说,此事盐运使秦大人也出了力,府上和盐运使可有交情?&rdo;
虽说万家是在册盐商,但对盐运使只是面上的交情,毕竟不是总商人家,想攀交情还要过了好几关。万二老爷放下酒杯,摸着胡须道:&ldo;这个,盐运使大人到任离任,年节生日,我们家不过是按规矩去迎候送礼,旁的交情还真没有。&rdo;
说着万二老爷的眉头皱了皱:&ldo;难道说大嫂那几日在外面奔忙,请的就是盐运使帮忙,可盐运使大人是德州人,来扬州都是第一次,怎样论也论不到有交情。&rdo;秦大笑了:&ldo;这秦大人虽是德州人,可是他夫人却是从小生长在扬州的,只是这事少有人知。怕的是一旦说出,就有人来攀亲戚、认交情,凭添许多麻烦。&rdo;
98拜谢
秦大说完就又饮了杯酒,这事的确知道的人少,德州?万克己的眉皱紧,记得当年罗氏原籍就是德州,退婚之后不到一个月罗家就收了扬州的生意举家回了原籍,难道是她?万二老爷也想起此事,也愣了一下,倒是万三老爷没往心里去,依旧在那里和秦大交杯换盏。
万克己心里有事,托言酒多了几口就告辞,匆匆回到自己院里。此时阳光洒满整个庭院,照的人从心里暖起来。掀起帘子能看到初雪正坐在窗下,手里拿着针线活,唇边有甜美笑容,万克己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初雪已经抬起头,对他笑着道:&ldo;回来了?瞧你喝的满脸都红了,我让她们给你做醒酒汤。&rdo;
万克己拉住妻子,初雪的声音更加柔和:&ldo;怎么了?&rdo;万克己索性直接问了出来:&ldo;你去寻过盐运使的夫人,去求过她?&rdo;初雪点头,接着又道:&ldo;我不仅去寻过秦太太,还去求过旧时的姐妹,问她可见过那个贵人。&rdo;
初雪面上除了关心还是关心,万克己吁出一口气才道:&ldo;你何必这样辛苦,这些外头的事有老二老三他们。&rdo;初雪微微低头:&ldo;不光如此,我还往桐荫深处送了两个人进去,克己,我知道二叔叔三叔叔他们都会尽全力,可我又怎能只坐在家里等着你的消息呢?就算我所做的不能让你解了这个灾难,可总比只在家里等着要好受的多。&rdo;
这样算起来,自己在牢里除了不得自由之外,竟比妻子要安稳的多,万克己把妻子抱在怀里,初雪的手紧抱住他的腰:&ldo;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若你真出了事,我把孩子们安顿好,就去上京告状,纵是粉身碎骨倾家荡产,我都不怕。&rdo;
万克己的声音也不由哽咽:&ldo;我怕的是你去求人,难免会受到些言语侮辱,初雪,我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你受一丝半点的气。&rdo;初雪抬起头,唇边的笑依旧温柔:&ldo;为了你,受些委屈算什么,更何况,没遇到你之前,我不就是受委屈的?克己,你护着我我很感激,可我是你的妻子,你出了事,我只会哭泣而想不出法子,又怎能做你的妻子。&rdo;
万克己伸手摸向妻子的发,她的眼睛鼻子嘴都是自己的熟悉的,只是除了那分温柔之外,又多了一丝刚毅,这就是自己的妻,陪自己过一生一世的人,纵然白发苍苍,也不放开她的手。
门外有婆子的声音传来:&ldo;太太,礼都备好了,要怎么送出去?&rdo;初雪的背直起,从万克己怀里出来,万克己虽放开妻子却还拉着她的手,初雪低头一笑,接着扬声道:&ldo;都送进来吧,让我瞧瞧你们备的礼。&rdo;
婆子这才带着人进来,身后的丫鬟鱼贯而入,五个一模一样的锦盒,打开里面的东西各不相同,初雪瞧了一遍,那尊玉观音是给藩台大人备的,听说藩台夫人礼佛很虔诚。
万克己已经拿起一块墨样的东西来:&ldo;这是给谁备的?&rdo;话里带了惊讶,原以为一块墨不重,可拿在手里却有点沉,再一细瞧,这不是普通的墨,而是用足金做的。初雪从万克己手里接过那块墨重新放好:&ldo;这是给荣王府备的。&rdo;
荣王府就是秦大此时所在府邸,万克己的眉扬了下:&ldo;送荣王的东西?怎么不寻些稀奇古怪的,反倒送金子进去?&rdo;初雪已经把剩下的礼都看过,瞧丈夫一眼:&ldo;荣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再稀奇古怪他也只怕不觉稀奇,还不如反其行之,送些金子进去,再说这外面瞧来也不过是盒好墨,取不伤廉。&rdo;
万克己拊掌笑了:&ldo;没想到这送礼还有这些学问,平日倒是我不在意了。&rdo;初雪瞧过那些礼,面上不由有些得意:&ldo;这些都是女人该做的事,你们男子家只晓得往里面传一句预备谢礼,哪里晓得我们就要搅尽多少脑汁?&rdo;
万克己哦了一声就问道:&ldo;这里有藩台大人的,有王府的,连秦兄的都备下了,为何没有送到盐运使那里的?&rdo;初雪的手轻敲一下桌子:&ldo;盐运使那里的礼,我自然有主意,你也不要特地去拜谢。还是和平日一样,年节生日时候随众送礼就是。&rdo;
万克己瞧着妻子的脸,她应该知道秦太太就是当日的罗氏了吧,见妻子微微皱眉,万克己悄声问道:&ldo;当时那位秦太太可曾难为你?&rdo;初雪啐了丈夫一口:&ldo;呸,你当天下女人都是小鸡肚肠吗?那位秦太太竟有这样胸襟,是我从没想过的。所以这份礼才难送,还要好好思量思量。&rdo;
万克己握一下妻子的手:&ldo;当年的事,说来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左右为难,也不会让你受了这些委屈,又白白地……&rdo;虽说后来说的都是罗家这边因万克己宠妾而退亲,但退亲对姑娘家的名声总是不好,不然罗家也不会收了银子过了些时日就举家回乡去了。
初雪伸手替丈夫抹平眉间的皱褶:&ldo;当年也是为了我,她要真给我些气受也就罢了,偏偏她毫不为难我,倒让我觉得惭愧。&rdo;
怎么去谢盐运使没有想出来,但别家的礼是要去送的,秦大那里备了三千两银子谢他,又把那盒金墨带去,至于荣王收或不收,这边的心已经尽到。
藩台大人那里由杨翰林穿了衣冠,带着自己儿子,领着万克己和万二老爷亲自去驿馆拜谢,带去的礼物里面除了那尊玉观音,还有几色扬州土产,又备了一百两金子说由藩台大人拿去赏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