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唉!……&rdo;陈小炮稍微松了松气,一声重叹后面,激荡着无穷的愤怨。
&ldo;是一个工人救了他。&rdo;陈政委继续缓缓地说,&ldo;那个老头很本分,也不怕受牵连,天天到医院去看他,跟照顾亲人一样。&rdo;
&ldo;你看人家工人多好!唉!……&rdo;她又感动得使眼圈继续发红。
陈镜泉见女儿对是非善恶的态度这样鲜明,感情那么真挚,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孩子的妈妈。她也是这一种性格,她的优点全部遗传给这个孩子了。但是,这优点也正是致命的缺点呀!孩子的妈妈不正是死于这个缺点吗?现在,这个未曾踏入社会的孩子,又要步她妈妈的后尘,真叫人担心哪!
&ldo;他为什么要跳河呢?这么傻呀!&rdo;陈小炮跺着脚说。
&ldo;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他自己说是喝了酒滑掉下去的,还没有查清。&rdo;
&ldo;肯定,肯定不是跳河!&rdo;
&ldo;唉!……&rdo;
&ldo;您见到了林副主席,为什么不说句公道话呢?&rdo;
&ldo;我……本来是想反映反映,可惜只说了一句,唉!……&rdo;
&ldo;为什么嘛?为什么嘛?&rdo;
&ldo;你不懂,这太复杂,你不懂!&rdo;陈政委痛苦地捂住前额,又叹了一声,&ldo;在那种情况下,是讲不得的呀!&rdo;
&ldo;您……嗐!&rdo;陈小炮气得提起脚使劲一跺,&ldo;这么好的机会您不说清楚,真是……唉!您真是没有办法,永远是个糯米团长。您怕什么嘛!会拿您怎么样嘛?要这个窝囊得要命的官衔做什么!有什么用!连一个工人都不如,爸爸,您不如一个普通工人啊!我知道,您胆小,怕死,自私,只为了自己,就是自己,自己!像个吝啬鬼一样,一毛不拔,就怕自己吃了亏。人家死也好,活也好,你只要保住自己不丢官。要是我妈妈还在,她不骂你才怪呢!你怎么连我妈妈都不如嘛!爸爸!我真为您着急,您这么窝囊地当这个官儿有啥意思!连我都为您害臊,脸红,我在你这儿呆不下去啦!爸爸!您让我走吧!哪怕去拉板车,掏大粪,也比这窝囊的日子好过得多。我不要您给我吃好的,住好的,我不要当您这窝囊的干部子弟,太窝囊啦!您知道人家许妈妈,彭湘湘,这半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您不敢去看看人家,您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上一趟北京,光知道抱回来这么个铜像。爸爸!你只配当和尚,您会活到一百二十岁的。爸爸!&rdo;
陈政委猛然抬起头来,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委屈、痛苦、惭愧、愤怒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嘴角的肌肉在痉挛,跳动,呼吸短促,像拉风箱似的,脸色也变了,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越来越无人色。
陈小炮见爸爸这样,有些害怕了,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傻愣愣地盯着他,颤颤抖抖叫了一声:&ldo;爸……爸!……&rdo;
陈政委浑身战栗着,慢慢往后仰,就要接触到沙发靠背了,仍在竭力坚持着。
&ldo;爸爸!您……您怎么?……&rdo;陈小炮糊涂地呆立着。陈政委终于坚持不住,瘫软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了。到这时,小炮才好像忽然醒悟过来,一下子扑到爸爸的腿上,放声恸哭起来:
&ldo;爸爸!我骂您了,我狠心啊!我不该呀!我不该呀!……&rdo;
第三十二章新官
空军新编第四兵团新任政治部主任江醉章今天视察政治部机关。
这一座h形的三层大楼,江醉章并不陌生,从大楼启用的那天开始,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之一了。首先是占据着一间副部长办公室,后来搬进部长办公室。今天,政治部秘书处、宣传部和机关公务班一齐忙碌起来,又要给他搬家了,从一楼搬上三楼,从部长办公室搬进主任办公室。
江醉章迟迟从高干招待所出来,为了表示他不重视地位的变化,没有叫车来接,仍像过去一样,步行走到机关去。他今天情绪很好,一路上不断打哈哈,随便遇上什么人都要停下来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