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竹浮雪突然抬头,惊醒了那沉睡的人,也剪断了那黏着的视线。
辞年赶忙从桌子上爬起来,脸上还印有竹木桌天然痕迹,一道道的泛着微红。他半垂着眼缓了一会,突然开口糯糯道:“找……找到了?找到蛤蟆了?”
竹浮雪应声,指尖点着手里的书页,展示着:“嗯,在这。”
两人凑过去,两颗脑袋挨得极近。那书页上记载的东西并不详实,但大体内容还算得上清晰。在辞年到来之前的那些岁月里,还真有人目睹过后山的精怪。
那年蜀中干旱,全村老小凭着一道尚未枯竭的溪流过活,这条小溪不仅保全了竹溪村,更为山下镇子提供了救命的水源。
据村志记载,那年中秋,村里有人傍晚挑水回村,一路走走停停,木桶壁偶有拍打声。村民不细想,只觉得桶里进了鱼,谁想进了村子,借着灯光一看,才发现那桶里竟挤满蝌蚪!这些蝌蚪颜色漆黑,个头如碗口大,被烛光一照更是不得了,竟片刻之间长出后腿,挨挨挤挤地往外跳。
发现这事的村民吓个半死,猛地把桶扔在地上,这桶里的蝌蚪滚落一地,足足七八只,挨了地后,又立刻生出前腿,眼看就要成型。村中人惊叫连连,谁都不敢上前。当时的村长是入赘女婿,潇湘人士,自小在洞庭湖边长大,一眼就看出端倪,手中柴刀迅猛落下,还未成型的幼蛤蟆断作两截,顿时化入泥土,只留一地腥臭。
当天夜里,村长就独自上了山,天色破晓才回来。这一夜,村里除了偶尔几声鸟鸣,竟没传出一点动静。村民们忐忑不安地候了一宿,终于等到村长。“村长归来时,衣裤皆湿,肩扛一蟾蜍,其背如圆台,两眼间有一洞穿颅而过,全身破溃,通体无完肤。”竹浮雪读到这,解释道:“后面的部分有缺失,但隐约能看出一个‘雀’字。”
“雀?”贺栖洲重复一遍,“民间确有蟾蜍惧怕鸟雀的说法,这位村长,莫不是真请到了哪路雀仙,帮他除了这个祸患?”
辞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也得请个雀仙?”
这话一出,两人竟同时看向了他,他一愣,突然摆手:“不不,我不行,我不认识什么雀仙……”见二人似是不信,他更大声辩解道:“我、我偷鸡!鸡也是鸟雀!鸟雀不会喜欢我的!”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贺栖洲轻笑一声,叹了口气:“还有一点。”
他道:“鸟雀就算能帮上忙,也无法穿透水面,将藏在水底的妖物揪出来。咱们要对付他,得先让他出来,他潜在水中,就得有人下去,把他赶上来才行。这本《竹溪地志》上写了,竹溪后山有一水潭,名为竹清潭,深二丈有余,潭底多岩穴。按辞年说的,这妖怪就躲在竹溪潭里。要逼他出来,恐怕也绝不是容易的事。”
竹浮雪道:“我会水,我可以试试。”
两人闻言,顿觉惊诧,异口同声道:“你?!”
竹浮雪被他们一问,也是一头雾水:“我不行?我也是自小在竹溪里泡大的。”
贺栖洲摇头:“那是妖物,不是人,让你这样下去,真出什么事,竹村长得多担心……”这厢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小狐狸便开了口:“那么我来吧。”
贺栖洲被他这么一堵,没说完的话都生生塞了回去,他哽了半晌,终于低声道:“你之前不是……不行。”
这话里不是轻视或嘲笑,而是实打实的担忧劝阻,辞年当然知道自己怕水,可他还是咬着下唇,立决心似的点了点头:“我可以练。”
贺栖洲眉一皱,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又开口道:“你不是说过,仙途要靠自己走,功德是与人为善,实现他人的愿望么?”
“……”贺栖洲难得有词穷的时候,但这话确实是他说的,便也只能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
“那我就可以练,练避水诀,或者找其他法子。”他知道贺栖洲先前的铺垫是何用意,语气便更加决断,“竹姑娘是众生,你不也是众生么?你管我叫小神仙,那我就是了。我既然比众生多了一点长处,就没理由听了愿望,却让人自己去实现。”
话说到这,他又嘻嘻咧嘴一笑:“这事要是成了,我是不是离成仙又近了一步?”
贺栖洲喉头打转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缓缓点头,无奈道:“是,近到不能再近了。”
第二十二章避水诀难避心中劫
竹溪村得名于青竹溪,这道溪水流淌在村外,于山脚汇聚成小石潭,这潭水说深不深,但也不算太浅。要练避水诀,这样安全的水域是最合适的。
避水诀易学,稍有些道行的都能学会,更不用说辞年这样成了精的狐狸。近日天气尚好,三人按着约定的时间到了潭边。平日里这水潭边都少不了玩乐的孩子,今天却碰了巧,他们一个也没出现。
小石潭清澈,潭周围是一圈圈细密的竹林,青竹溪从山上流下,淌入池中,又从另一侧溜出个口子,化作另一条溪流,继续往山下奔腾而去。小石潭不过是它中途停留的休憩之所。
最先发明避水诀的到底是谁,已经无从知晓了。只是历代求仙问道之人,要探求自己灵力的深浅,都会从几样初级的法术开始研习,而避水诀不过其中之一。相传古人为救落水孩童,情急之下,竟能在片刻间教习传授,而被传授者更是了不得,一学就会,能水下闭气半个多时辰,再露头时,竟完好无损,水中陆上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