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不答应,姐姐可是要去哪里?”
我凄然一笑,叹道:“你会答应的。”
她在身后黯然不语。
第三日,傅麟郡与他父亲携厚礼前去提亲,那厢自然十分默契,李将军也没有不答应的。这些外事女方自不必相见,我便与荀卿在客栈呆着。三日后,奉国将军府上便来人接我过去住,我心下有了打算,只求傅麟郡许我带上荀卿,他便也答应了,一时奉国府上热闹异常,也不一一去细说了。
那日,奉国将军府的丫鬟进门将一个什锦掐丝的长盒交到我手上,笑道:“许是新郎官耐不住,叫人送了一支簪子来给小姐。”
我不好意思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见里头放着一支金灿灿的发簪,一头是五片花瓣围成,上头用红色的宝石点缀在花瓣儿上,却是花形十分轻巧别致的一朵梅花。我细翻来看,原来簪子的背后还刻着一行阴刻小篆,乃是“长相思,郡赠”这五个字。
旁边荀卿道:“这发簪好看,姐姐喜欢么?”
我沉吟不语,时见那屋里没人,浅浅含笑道:“这支发簪,我想留着。”
她微微一怔,面上稍露尴尬之色:“这东西本就是姐姐你的,如何不能留着?”
我轻轻拉过她的手:“多谢荀妹妹前几日答应姐姐的事,也算是满足了我最后一个心愿。”
她眸中泪光点点,沉吟片刻,终还是喃喃道:“姐姐今后有何打算?”
我漫然一笑,用手指轻抚那梅花簪:“我的路不长了,会很好,荀妹妹无需担心。”
二月后,已过小寒了,很冷。
好个喜庆的日子,不论是李府还是傅府皆门庭若市,无处不是人声鼎沸,张灯结彩,这厢烟雾缭绕,那处花影纷错。
那是黄道吉日,是他傅麟郡的大喜之日,却不是我的。我可想象他是如何着一身喜袍,高坐在马头去迎娶他的意中人;他该是春风满面的,或许心底深处会闪过一丝半缕的悲凉,他知道他要迎娶的那个女子,是活不长的。可惜他,终是叫我处在了这两难的境地,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可令他有多少痛楚。当他与她喜结连理,拜堂成亲,当他迎宾送客后回至喜房,当他掀起她的盖头那一瞬,他该是大惊失色还是怒火冲天,抑或是心痛如绞,都不该是我去想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新娘盖着喜帕被簇拥着走出房门之时,是她,在面上覆了一层纱,着一身丫鬟的服饰,从后面缓缓踱步而出。人烟鼎沸,那样多的人,谁也不曾留意到她,偶有一两个觉得讶异的,也终被这阵阵喜浪冲散。当新娘上了花轿,她亲看着他将荀卿抚上轿子,她亲看着他在放下轿帘那一刻,是有些怀疑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路跟着轿子,有一瞬的恍惚,他高坐在马上的背影,竟落寞得一如先前他染疫之时,不想她跟着难过,咬牙说出对她无意时的怅然与无奈。她觉得很无力,想好好送送荀卿,也想……好好送送他。
“这可真是一段孽缘。”申妈妈的话,隐隐约约在耳畔响起。
“你是西罗女子,大乱之中万万没有叫他明贼糟蹋的道理……”
她原以为,他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只可惜,终究还是他和朱彻害得她国破家亡。他不该是无辜的,他这样聪明,该是知道这事是蹊跷的,可终还是去做了。他画的那副画,了断了他和她的情意,那些话,是许俊卿刻意叫她听见的,所以她将他的亲妹妹,推入了这种境地。
“恪南王与傅府常有往来,这次小姐与傅公子大婚,他必定是要来庆贺的。”她还记得奉国府那个贴身照料她的丫鬟,见她闻言怔立在那里,轻软一笑,“小姐是不是不知道恪南王是谁啊?他可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呢!”
她,又如何不知道?
“只听说恪王爷是个好色之人。”那丫鬟迟疑着说了那句话,那句话,她是不想听见……只是,如果朱彻真是好色之人,对她来说,反倒是好事了。她原就知道了,那次,他是必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