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咳了声,意会到她在说什么,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略带敷衍地嗯了声,不露痕迹地把人从身上拉开了些,想起方才翻看的书,问道:“朕还没问过你,可有小字?”
小字?她一个宫女出身的人,能被人记住名姓已是不错的了,更别提小字了。
只可惜这些话她不能说,毕竟那是乾隆亲自替她抹去了的。
她摇了摇头:“没有。”
乾隆把人圈在怀里,从一旁抽过一张纸,拿了备在那儿的笔墨,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字。
她凑过去看:“书圣规宸藻,文心俪汉章。”[1]
乾隆在宸和俪两个字上画了圈:“宸俪,可好?”
魏芷卉听得心里大惊,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稳了稳自己的声音说道:“臣妾不敢。唐朝时群臣于紫宸殿会见君王,宸字素来是帝王用字,臣妾一介嫔妃,怎么能用呢?至于这俪字,人们都说伉俪情深,那是形容夫妻的,臣妾不过是妾室罢了,何况俪字与皇上名讳同音,臣妾是万不敢用的。”
她想起来之前听说乾隆因雍正赐号“长春居士”,所以给孝贤皇后赐居长春宫。
那么今日这赐字,两个极为尊贵的字,他赐给自己又是为何?
乾隆久未出声,想着她的话,犹豫了会儿,还是开了口:“罢了,换一个吧。”
榻上的小几上,放着一本《诗经》,是魏芷卉闲来无事的时候翻看的,乾隆拿过来,随意翻了一页,摊在桌上,用笔轻轻地划了一句出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2]魏芷卉轻轻地读出来。
“子衿,可好?”乾隆的下巴正好抵着她的耳后。
魏芷卉轻轻地点了点头:“谢皇上。”
乾隆附在她耳边轻声唤了声刚赐的小字,倒引得魏芷卉浑身酥麻,她紧紧攥了手心里的帕子。
初菱早已退了出去,乾隆看了眼攥着帕子的玉手,发出一声轻笑,一手轻轻地去展开那手,一手揽着她。
紧握的手刚一展开,怀里的人便已化作一池春水。
他笑了声,像她刚才那样,在她的唇上,也刻下一个轻吻。
只是与她不同的时候,他很快便又吻了下去,唇舌之间,桃花酿淡淡的酒香还未散去,鼻息之间,有她身上挥散不去的的雏菊香,也有海棠和桃花混杂一起的花香。
嗯,还有那龙涎香。
各色香气混杂在一起,魏芷卉并不觉得难闻冲鼻,她只觉得,自己可能又要醉了。
被抱进内殿前,她朦胧间看了眼窗外早已黑了的天色,一时间又变得昏沉起来。
半露在外的香肩和如莲藕般的手臂,有一丝凉意,她不免地往抱着她的人身上贴近了些,汲取着自己渴望的温暖。
雨声大了起来,风声呜咽着,外殿唯一亮着的烛火轻轻地颤动着。
床榻上,碧绿色的缎面上不知何时落了一朵海棠花,淡淡的粉色宛若女子的两颊一般。
魏芷卉渐渐迷失的意识里,她只觉得比下午还醉人。
可这一次让她沉醉的不是桃花酿,是耳边从未断过的“子衿”二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殿内的雨渐渐停歇。
殿外,李进早已赶退了敬事房来找皇帝翻牌的人,骂了声没眼力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