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贤妃,闻此消息,立刻便站起了身,却又觉怅然。不过几月功夫,她双眼红肿不消,原本便不丰腴的身形更是消瘦许多,就连今年新裁的宫装也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身上。尽管怀夏临走前曾同母亲小心透露过她和何念新二人之间的关系,但毕竟天高路远,贤妃恨不得插翅膀飞出宫去确认女儿的安危却不得,只能暗自伤神。骤一听闻这由太后带回来的女子,贤妃的第一个念头是怀夏回来了,却又觉得她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不会这么胆大包天地又跑回来吧。一个念头刚起,又一个念头便扑灭了前面的念想。下一刻,贤妃竟是乱猜了起来,甚至都猜到了怀夏果真出了事,那小郡主也没比怀夏大多少,如何靠得住?那她是不是又托生到现在这女子身上,回到母妃身边呢?
一时间有一大堆的思绪杂念充斥着贤妃的脑海里,贤妃一时间茫然到不知所措,过了许久,她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先见上那姑娘一眼才行。
作下决定后,她唤来得力的大宫女,先去太后那边通传一声,而后她好生收拾了一番,等镜中模样再寻不出一丝狼狈态之后,贤妃才从容起身,往太后那处去请安了。
好奇这民女的人可不少,真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打搅太后的却也不多。这些后妃顶多是打着给太后请安的名号窥视一二,太后却也不让那不知礼数的小女子出来,因而还未有人能见得。贤妃却是不同,她恭恭敬敬地向太后一礼,心知太后不情愿让人出来,她却委婉地过问了几句。
太后自然听得出贤妃的弦外之音,品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是:&ldo;那孩子同清平模样上有七分相似,难怪你这做母妃的坐不住了。&rdo;
贤妃却是怅然若失,宫中传得玄而又玄了,却原来那女子同自己女儿相似也只有七分。彻底了断了这小女子是清平的念想,贤妃本想着告退,却见太后转头唤了嬷嬷,要把那女子给带出来了。
未有多时,贤妃便听见了哒哒小跑得声响。屏风后便跑出一素衣女子来,不管身后嬷嬷喊她什么,自己快快活活地跑到前头来,给太后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喊着恭敬,却又有几分笨拙。
贤妃的失望便又多了三分。
那女子礼毕,这才回过头来,瞧见了坐在一旁的贤妃,颇有些举足无措,想必是礼节并没有学完,只知道怎么对太后行礼,还认不得这些宫妃。
&ldo;这是贤妃娘娘。&rdo;太后指了指贤妃,乐呵呵地对那女子道是。
&ldo;林梅见过娘娘。&rdo;那小女子想了想,垂下头去,又是一礼。
贤妃的失望再多三分。这小女子眼波流转见,对她是全然的陌生。虽是眉眼与怀夏有那么几分相似,但举手投足间,却同自己那规矩大方的女儿全然不像了。
不是女儿回来了。
她又一次地确定了这一点,心再度沉了下去。
而这&ldo;林梅&rdo;,自然是再度混入了宫中的怀夏。
怀夏伙同着池崖弟子们排演了这一出,总算是顺利地又将自己送入了深宫之中。这一回却并非是以清平公主的身份了,只好继续用着她那&ldo;林梅&rdo;的化名。她那疑心重的父王自然不会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留在宫中的,九王叔给的文书便又一次地排上了用场。核对过出身后,今上放下了心头的疑惑,也懒得再管这边疆来的小女子了,只让她先陪着太后,等太后新鲜够了,再放出宫去便是。
许是因为一步差池便可能害自己陷入深渊,怀夏自醒来后便极为谨慎的扮演着另一个人,哪怕她顶着这张同清平公主有七分相似的脸,到目前为止,竟没有人把她给认出来。
今日见了贤妃,怀夏却差一点失态。许久未见的母妃就站在那里,怀下连一眼也不敢看过去,生怕眼神中掩饰不去的眷恋被宫中这些人精察觉。待她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终于转身向贤妃行了一礼,也看见了贤妃眸中掩饰不去的失落。
怀夏在心中向母妃道了一千遍一万遍的对不起和孩儿不孝,神色间却是如常了。他在心底努力的说服自己,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怀夏这些时日,人虽跟在太后身边,却一直在试着探寻这座后宫与她离开时相比有什么不同。还好,这不过是她做惯了的事,在他还是个没有人脉的公主的时候,她便也窥一管而见全豹地,去试着把玉鸢宫、把书房,一点点纳入她的所能掌控的范围里。
恐怕是后妃与外臣里应外合那件事,果真将父皇吓了不轻,而今的后宫,比怀夏走时又严上了几分,太后身边更是明里暗里多了许多人在保护,却无意间将怀夏也给限制住了。还好怀夏原本便有的是耐心,如同一只蛰伏的野兽,暂且收敛了利爪,却并不代表着永远无害。
第二个找到太后这边来看怀夏的人是三公主千曲。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千曲比之怀夏离开之前更又长开了一点,竟也沉稳了些,仿佛怀夏此去经年,那原本含苞的骨朵儿已然绽开似的。显然千曲也是听闻了太后身边跟着个极像姐姐的女子,特地来看的,等到真正面对着太后的时候,千曲却没露出半分急着见怀夏的意思来,倒像是真的只是为了给祖母请安而来似的。
太后懒于过问这几个孙女读书如何,而只是闲聊了几句,又看了看千曲的女红,便摆手让她走了。转头面对怀夏,太后又念叨了两句:&ldo;清平在的那时候,别看她长得温温柔柔地,偏偏跟小子似的,喜好那四书五经,今上也惯着她。&rdo;目色复杂,不知是怀念还是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