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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食客道：&ldo;你快别吹了……今年莫名其妙鬼月里开了铜炉，大家谁都还没缓过劲儿来，身子虚得要命。你还想吃那些东西，还不快躲起来，别叫那些找你寻仇的游魂吃了!&rdo;

猪屠夫不屑道：&ldo;我老猪生前堂堂正正，只有人家欠我的，少有我欠人家的!这几百年鬼月开门，就没几个下面的东西来找过我!你若是害怕，不如找我排个号，我帮你料理那些仇家，做成魂宴，价钱好商量!&rdo;

人死之后，大多因怨化鬼，其中有志者又修为精怪。鬼门一开，大多都是要去找人寻仇的，有的找人，有的找鬼，一应俱全。杀了人的，了结心头憎怨，吃了鬼的，还能平添道行。

街角几个小鬼看见街市里行走的师青玄，交头接耳道：&ldo;你看腰间别把扇子那个，像不像公子要找的人?&rdo;

一个戴红面具的嘀咕道：&ldo;公子要找的是个活人，这个人身上又有人味道，又有鬼味道!&rdo;

发现师青玄的那个领头的抽着鼻子嗅了嗅：&ldo;还真是，外头人味道，里头鬼味道!难道是披了人皮?公子说是活人，他总不可能看错。&rdo;

另一个被它们抓来帮忙的问道：&ldo;酒楼那位公子，到底什么来头?&rdo;

红面具道：&ldo;我哪知道，谁有那个胆子问!陆上赤为王，水里黑做主，看他尽是水法术，难不成是黑水大王吗?说到底，他一点也不像个鬼!&rdo;

领头的小鬼想起酒楼里那位就头皮发麻，心想：是啊，他哪是个鬼，简直是个鬼见愁!霸了一方酒楼，把楼里鬼怪上上下下收拾一通，然后就提着水鞭子把它们全赶出来找人。打不过啊!只有小心翼翼伺候着。也不知道花城主什么时候才回来，不然这日子过得可太糟心了。

它看路上那年轻男子，除了身上味儿怪了点，其他条件一应符合。心想管他是不是，先带回去交个差，便一声令下，几只小鬼围上去把师青玄截了下来。酒楼里那位交待过，找到人要以礼相待，于是它学着凡人戏台子上那些阴阳怪气的书生，对师青玄拱手道：&ldo;我家公子有请。&rdo;

师青玄路上就已经约莫猜到了&ldo;公子&rdo;是谁，可推开酒楼里暖阁的房门，真的见到那人时，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

屋里那人见了他，眉间的沉郁顿时化开了些，但立马又做出严厉神色：&ldo;青玄，你现在本事可真是大了，如此轻贱自己性命!为什么不跟裴茗走?!&rdo;

师青玄哽咽道：&ldo;哥……&rdo;他浑浑噩噩流落皇城时，午夜梦回尽是师无渡暴毙景象，成绝之后几度相逢也均是惊鸿一瞥，现在终于能将他完好无损的样子一次看够。师无渡仍是白袍峨冠，只是比在天庭为官时简朴许多，和他飞升前在人间修道，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时的样子更接近些，让师青玄见了百味杂陈。

师无渡见他红着眼睛站在门口，到底是于心不忍，道：&ldo;坐下吧，吃点东西。&rdo;

门外探头探脑的小鬼一看屋里情况，就知道人肯定找对了，赶紧张罗厨房再弄些人吃的东西，加到暖阁里来。

师无渡仔细端详在自己面前坐下的师青玄，又忍不住道：&ldo;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rdo;

师青玄无端心虚，答道：&ldo;没什么的，都已经快好了……&rdo;谢怜在皇城问他手足之事，他心中坦荡，对答如流，可如今面对师无渡，好些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师无渡果然勃然大怒：&ldo;是那黑水沉舟……&rdo;

师青玄连忙道：&ldo;不是不是，是我自己……&rdo;

师无渡厉声打断他：&ldo;罢了，吃饭。&rdo;师青玄赶紧埋头吃东西，不过他以为师无渡的&ldo;罢了&rdo;是暂不追究，师无渡心里想的却是罢了，总之我也要将那黑水玄鬼碎尸万段!

师青玄也好几天没吃上饱饭，照顾贺玄时更是都忘了自己的饿，现在好不容易能坐下好好吃顿饭。暖阁中一时静默无言，流逝的光阴像是从红烛上滴下的蜡，融过了，却又在慢慢落下时滞于空中。师无渡腹中的怒火灭去了些，看着眼前的师青玄几次欲言又止，却又都作罢。

他撇开眼去，从桌上温着的开盖茶壶里抽出一股细流，斟入师青玄面前的杯中：&ldo;喝水。&rdo;

师青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ldo;哥，我自己来吧。&rdo;

师无渡听了这话，终于开口道：&ldo;……青玄，我已成了鬼了。&rdo;

师青玄下意识抬起头来，道：&ldo;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是神是鬼我觉得没有区别……&rdo;

师无渡单手支着下颌，直直地望进师青玄眼里。是神是鬼，他本无所畏惧，只是……

&ldo;我再不能点你作将了。&rdo;

师青玄听了这话心中酸涩翻涌而出。他赶紧埋头吃饭，硬是不敢看师无渡的眼睛，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不争气地掉下泪来，车轱辘话般地说道：&ldo;没事的，哥，真没事的……&rdo;从小到大这样的机会寥寥可数，竟然要由他来安慰自己几乎无所不能的哥哥。

师无渡确实少有这样自揭其短的示弱时刻，他自己显然对这样的场景也无所适从，略有些不安地别开眼去，道：&ldo;不过我在一天，也是无人敢欺你的。&rdo;

门外的小鬼适时地送入了一波新的热食，师无渡眼中那一丝无所适从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