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地自语般说道:“我真是太蠢了,直到秦澜无意间的一句话,我才感觉到不对。”顾临奚:“这和你没关系。是我刻意想瞒你。”方恒安双眸如血:“为什么?”“因为我自私。我想偷一段正常的时光,能问心无愧、无忧无愁地走在阳光下,不是顾穹的儿子,不是生命垂危的病人,也不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只是像所有普通人一样。”顾临奚握住方恒安的手看着他:“恒安,我这一生里再没有比这些天更好的日子了。”方恒安看着他,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然后,他默默推开顾临奚的手,离开了。方恒安离开了,但也就走了十分钟。他拿着病历本回来时,顾临奚正坐在书房椅子上,撑着下巴,微垂眉目。嶙峋俊秀的侧颜在电脑的荧幕前显得晦暗不明。说不清此人是在反省、发呆,还是在策划下一轮更令人发指的造反。顾临奚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方恒安回来了。他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绕开方恒安往书房外走去。两人擦肩而过时,他低声道:“那我先走了。”“走?去哪。”方恒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喜怒难辨。顾临奚顿了顿:“……我觉得我先离开一段时间,对我们都会比较好。”这话实在太扯淡了,方恒安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尽全部自制力咽下了那句“好你大爷”,心中冷笑:离开一段时间?然后等下次再听到你的名字就是知道你的死讯?还是说……我可能都不会再知道你的消息,你的尸骨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发烂发臭。我就可以自欺欺人的怀着一丝虚幻的希望,骗自己你还活着,然后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他真的想剖开顾临奚这具玉石般的躯壳看看,里头是不是也是铁铸的心肠,才能说出这么一句对自己狠,还把别人的真心戳在刀尖上的话。顾临奚说完这句话后脚步不停,直接往玄关去了。这位大少爷无牵无挂,连自己的性命皮囊都能弃如敝履,不要说这点衣物行装。他走出了这个门,自然就会像曾经的”假死“一般如涓流入海,再也别想找着一点踪迹。毕竟有些缘分是亿万分之一的巧合,凡尘俗人何德何能,还能再乞求来教授之后方恒安就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地拉开了后排车门,顾临奚顺从地坐了进去,里面还铺了一床绒毯。他这些天来精力一日不如一日,刚发作过一次又情绪上头,此刻竟有了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头还是针扎似得疼,但这疼却都提不起提神醒脑的作用了,刚上车没多久,竟沉沉地昏睡了过去。方恒安从后视镜看到终于安顿下来的顾教授,心里却更沉了。他了解顾临奚这人有多固执,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在刚才还争吵着,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就放心睡了。只能是顾临奚的身体情况已经差到连他这种意志力都支撑不住的情况了。顾教授再次醒来时,竟然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方恒安在他床边撑着额头假寐。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段出门前的争吵上,一看手机是晚上十点。顾临奚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看日期。——他们争吵已经是昨天1月1日凌晨的事了,现在是1月2日晚上十点。他足足睡了又将近两天!顾临奚:“……”他其实已经尽可能轻的动作了,但方恒安还是立刻被惊醒了,两人视线相对时,顾临奚注意到了他眼神里难掩的欣喜。顾临奚心中一痛,尽量不动声色地问:“怎么在医院?不是说送我走吗?”方恒安眉头跳了跳,但他先没回答,而是给顾临奚倒了杯热水:“刚醒来先喝点水润润,如果嫌弃寡淡,我还给你带了点茶叶,等吃完饭垫着可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