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一直到宇宙飞船开始倾斜,我才了解那东西究竟想干什么,但为时已晚。我们本来可以救自己一命的‐‐只要把灯关掉就成了!
&ldo;也许它是向旋光性的,由透过冰层的阳光,驱动它的生物周期。也可能它就像飞蛾扑火一般被吸引过去。我们的聚光灯,一定比木卫二上任何东西都要明亮,即使太阳也比不过……
&ldo;然后宇宙飞船就垮了。我看见船身裂开,水气凝结形成一团雪花。所有的灯都灭了,只剩下一盏,在一条离地面几米的电缆上来回摆荡。
&ldo;我不知道紧接着又发生了什么,我所能记得的下一件事,是自己站在灯的下面、在船骸的旁边,新形成的雪花像细致的粉末般笼罩着我。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足迹非常清楚地印在上面。我一定是跑过来的,也许才刚刚过了一两分钟而已……
&ldo;那棵植物‐‐我还是把它想成植物,一动也不动。不知是否被撞伤了;粗如人臂的大块碎片,像树枝般裂开。
&ldo;然后,主体再度动了起来。它抽离船身,开始向我爬来。那时我终于确定这东西是感光的。我就站在这盏一千瓦的灯正下方,灯已不再晃动。
&ldo;想像一棵橡树‐‐说是榕树更像,它有无数的枝条‐‐因为重力的关系而瘫在地上,还挣扎着在地上爬动。它挪到距灯光不到五米处,然后开始解散,直到形成一个围着我的正圆形。想必是它所能忍受的极限吧‐‐此时,光的吸引力变成排斥力。
&ldo;之后好几分钟的时间,它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是不是死了‐‐终于冻僵了。
&ldo;然后我看到许多枝条上生出大朵的芽苞,好像在看慢拍快放的花开影片‐‐我认为那些是人头般大的花。
&ldo;色彩艳丽的细致薄膜开始绽放了,即使在那种时刻,我还是想着没有人‐‐没有任何&lso;东西&rso;曾经好好看过这些色彩,直到我们把光‐‐我们那些要命的光啊‐‐带到这个世界。
&ldo;那东西不知是卷须抑或雄蕊,正孱弱地摆动着……我走到那堵围着我的活墙壁前面,才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我一点都不觉得这生物可怕。我很确定它没有恶意‐‐如果它真有意识。
&ldo;有许多朵花,各在不同的绽放阶段。这会儿它们让我想起蝴蝶,刚刚羽化的蝴蝶‐‐翅膀皱巴巴,依然脆弱‐‐我愈来愈接近真相了。
&ldo;但它们冻僵了!才成形便死去。然后,一只接着一只从母体的芽苞上飘落。它们像搁浅在陆地上的鱼一般乱跳一阵‐‐而我终于了解它们究竟是什么了。那些薄膜并非花瓣‐‐而是鳍,或者相似的什么东西。是这个生物的泳行幼虫。也许它一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里都附着在海床上,然后送出这些可以移动的后代,去寻找新的地盘,就像地球海洋中的珊瑚一样。我跪下仔细看其中一个小生物。绚丽的色彩现在已渐渐消退,变成了无生气的棕色。有些瓣状鳍已经折断了,一结冰就变成脆脆的碎片。但它仍在蠕动,我接近的时候,还想躲开我。我不知它如何觉察我的存在。
&ldo;接着我注意到那些&lso;雄蕊&rso;‐‐我所谓的雄蕊‐‐在末端都有着蓝色的亮点。看起来像袖珍的星形蓝宝石,也像扇贝的那串蓝眼睛,能感知光线,却无法形成真正的影像。在我观察时,生气勃勃的蓝色消退了,宝石成了黯淡、普通的石头……
&ldo;弗洛伊德博士,或者随便哪个在听的人,我没多少时间了;维生系统的警报刚刚响起,不过我快说完了。
&ldo;那时我才知道该怎么做。挂着灯泡的那条电缆几乎垂到地面,我拉了几下,灯泡便在一阵火花中熄灭。
&ldo;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头几分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所以我走到那堵围着我的纠结树墙旁边,踢了它一脚。
&ldo;慢慢地,这生物自行解散,开始往运河退去。我跟着它一直到河边,它一慢下来,我就再踢几脚以示鼓励,我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冰被碾碎……渐渐接近运河,它似乎也重拾了力气和能量,仿佛知道已经接近自己的老家。不知它能否存活下去,再度发芽开花。
&ldo;它穿过冰面消失了,在异星的大地上只留下几只刚死的幼虫。暴露出来的水面冒了几分钟的泡泡,最后又结起保护的冰痂,便与真空隔离了。然后我走回宇宙飞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抢救‐‐我不想提这件事。
&ldo;我只有两个要求,博士。我希望分类学家能用我的名字为这种生物命名。
&ldo;还有,当下一艘宇宙飞船回地球的时候,请他们把我的骨骸带回中国。
&ldo;几分钟之内,我就要失去动力了‐‐真希望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收到我的信息。反正,我会尽可能一遍遍重复……
&ldo;这是张教授在木卫二上,报告钱学森号宇宙飞船摧毁的经过。我们在大运河边着陆,并在冰缘架设气泵‐‐&rdo;
第二十八章小黎明
普琳柯小姐
记录
太阳出来了!好奇怪‐‐在这慢慢转动的世界,太阳看起来升得好快!当然当然‐‐太阳太小了,所以马上就整个跳出地平线……不过它对整个亮度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不朝那方向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天上还有这一个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