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满堂不愧是公推出来的年高德劭的木铎老人。
村里这些天发生的事,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些日子,他听说高家疯小子大闹了镇上最大的布庄,又听说胡老秀才主动收了高希做学生,还说这小子从不识字却三天就当众背出了三部蒙学著作,再后来就是丁嫂在村里走家串户让织户们参加“供销合作”的事。
听着都是新鲜事,他倒也没一一细问。
直到胡老秀才找上门,他才知道“供销合作”是怎么回事。当然是好事!
以前,织户们辛辛苦苦织的布,不是被来村里收布的牙人低价收走,就是要织户们自己费时费力地送到镇上的布行,却总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被压价是常事,有时候还得寄卖。啥时候能收到货款?驴年!
如今江南田赋沉重,丁家村也不例外。
和历史上相比,此时松江府的田赋已然达到了历史新高。
按照康熙《松江府志》中的记载,松江府从宋朝宋光宗时代算起,到明洪武二十四年,差不多两百多年的时间里,松江府的赋税增加了五倍。
粮食不够交赋税怎么办?织布,然后以棉布折色冲抵。
村民们不仅要多织一些布,还要想办法多卖掉一些布。一来可以增加收入贴补家用,二来也可以减轻上缴田赋的压力。
胡老秀才将供销合作的事细说清楚后,丁满堂一拍大腿赞道:“这是好事啊,高希这小子办了一件大好事!这个见证人,我不去做谁去做,走!”
儿媳丁柳氏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便轻声抱怨道:“爸,高家那疯小子在学堂里还欺负了我们贵升呢!再说,这什么供销什么的,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关系大了!这个供销合作是村里的大事。你家男人是不是里长,是不是族长?和他关系也大着呢!什么贵升被欺负,他不欺负人就算好的。哼,糊涂!”
当着外人的面,这一顿严厉的训斥,说得丁柳氏的脸那,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不溜啾,绿了吧叽,蓝哇哇的,紫不溜秋,粉嘟嘟地透着那个尴尬。
签约手续开始前,两位老人就进了高家的客堂,安安静静地吃着茶,远远地看着高希居中调度指挥,满院子的人忙前忙后,却井然有序。
“恭喜先生啊,你收了一个好学生!以前只听说高家的二小子是疯子,想不到如今出息了,能办事了。”看着高希干练地忙活着,外表也英俊,丁满堂忽然闪过一丝想和高家攀亲的念头。
他又看了看对面正在咂巴嘴、喝着香茶的胡老秀才。
“这胡老头到底是秀才,能识文断字,高家二小子是他的得意弟子,今后用得着啊!”这心里的小算盘,噼哩啪啦打得震天响。
“哪里,哪里!贵升皮是皮了点,也是个好苗子!再过几年,得个举人光宗耀祖,是跑不了的。”
胡老秀才有些言不由衷地夸起了贵升。
贵升并不笨,就是个顽皮一点的富家子,玩心重,功课上不用功,所以书读得就那么回事。不过,以后努把劲,兴许得中举人还是可以的。
胡老头也佯装不经意地撇了两眼正一脸陶醉的丁老头。
“这丁满堂是木铎老人,家里是族中、村中大户,儿子是里长,他的两个孙女模样还算周正,倒是和希哥儿挺般配,将来说不定还要靠丁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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