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破碎的碗碟,砸烂的竹楼,碾扁的搪瓷杯,四分五裂的水缸,血渍和水渍流淌了一地。
&esp;&esp;亲眼看见兄弟二人争执留下的一屋狼藉,叶芸的瞳孔极具收缩,心脏被痛苦撕裂成碎片。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紧紧拧着的那股劲忽然松掉了,她的瞳孔逐渐涣散。
&esp;&esp;叶芸一言不发地给佟明芳下了一碗面,放在她面前。回过身拿起扫帚,将地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扫干净,扶起东倒西歪的物件。再拧上潮湿的抹布,跪在地上将血渍一点点擦掉。
&esp;&esp;佟明芳一天没进食了,自大早晨走半道上,闻斌突然折返,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跟着追了一路,还是没能拦住兄弟二人。
&esp;&esp;她深深叹了口气,端起那碗面,不知道是在对叶芸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
&esp;&esp;“都怪我,我当初鬼迷心窍非要把你留下来,你那会要是回去,也就不会这样了。这事都怨我啊,我干吗留着你,我要早让你回去就好了”
&esp;&esp;叶芸越来越用劲地擦地,好不容易擦干的血渍,眼泪又湿了地面,模糊一片。
&esp;&esp;她陷入了泥沼里,思维不停沦陷,甚至觉得可能自己真如外面人所说,是个祸水吧。
&esp;&esp;兄弟两,一家子,为了她反目成仇,闹成今天这个局面,是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esp;&esp;从此往后,这个筒子楼,这个家,她不可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esp;&esp;夜深后,家里已经恢复整洁,只不过那些破碎的终究是无法再复原了。
&esp;&esp;佟明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歇息,叶芸望着窗外的那轮残月,目光空洞而灰暗。
&esp;&esp;她就这样枯坐了整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她静悄悄地打开了大门。如同她刚来到白家的那天晚上一样,踏着夜色,漆黑的走廊,安静的筒子楼,一个小小的布兜将她带来这里,又再一次带着她离开。
&esp;&esp;从前二尾巷到长途汽车站的距离,是她无法寻觅的终点。那时候她不识路,没有钱,每一条陌生的街道,每一个生疏的面孔都让她无措和害怕。
&esp;&esp;再一次走出二尾巷,抵达汽车站,买了车票,坐上最早一趟去凤水的长途汽车,她才恍然,其实这一切并没有多难。她早就认识了路,挣够了车票,学会独自在外,只
&esp;&esp;是因为还有牵挂,她才始终没有离开。
&esp;&esp;她不知道走了以后,大家会不会好过一些,也许能够换来暂时的安稳。她只知道,她必须得离开了,各种光怪陆离的声音,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将近两年的苦苦支撑,已经到了濒临溃败的边缘。
&esp;&esp;她是血肉之躯,凡人之力,终会有撑不住的一天。
&esp;&esp;饶是这样,人熬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到极致,她仍然不敢轻易睡去,怕坐过了站,强撑了一路。到了凤水后,再辗转回青溪村。她被丢在村口时,已是傍晚,没法通知家里人来接她,只有深一脚浅一脚踏着泥土地往家走。
&esp;&esp;层层起伏的稻田迎风摇曳,坠在半空的夕阳洒出橙红色的光,将天地渲染成无垠而温暖的景象,一路上凝重的神色逐渐缓和。
&esp;&esp;清风微徐,麦浪挥舞,她终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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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通往青溪村没有大马路,只有田埂间的小道,走一趟就得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村的人出去通常会搭同村人的拖拉机。叶芸回来的急,这个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她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脑袋昏昏沉沉,迈着艰难的步伐,咬牙坚持到家。
&esp;&esp;天彻底黑了下来,叶家的木头门拴上了,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远远地指引着家的方向,叶芸情不自禁加快步子。
&esp;&esp;跑到门前时,她已累不可知,喘了两口气,抬手拍了拍家门。
&esp;&esp;等了一会后,门后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小丫头将门从里面打开,是叶芸的三妹。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对家中喊:“妈,大姐回来了!”
&esp;&esp;随着这一声,屋里的叶母、二妹和弟弟都跑了出来。
&esp;&esp;二妹叶茹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跑上前接过叶芸的布兜:“姐,你还没吃吧?”
&esp;&esp;叶芸摇了摇头。
&esp;&esp;“我去升火,小妹,你去端菜。”
&esp;&esp;随着叶芸回来,家里一下子忙开了,姐妹三个窝在砖头砌成的厨房里,叶茹将火点燃后,让小妹坐到锅灶后面添柴,她绕到大锅前热菜。
&esp;&esp;叶芸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被暖和的柴火气息围绕着,久违的温馨画面让叶芸偷偷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