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为时已晚。
他已经露了底。叶孤城带来的威压,给他一种“败之则死”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抽出了自己惯用的武器。
赵怀古不该拔剑,任何人在叶孤城面前,都不该拔剑。除非,他是西门吹雪。
他拔出的,是被叶孤城沉埋剑冢,却被他派人盗来的软剑。
可是,悔之晚矣。电光火石之间,那两字之威并没有消散。赵怀古不由自主的舞动起来。横批,纵挑,每一剑,都是倾尽全力。赵怀古的剑很快,剑招也是华美。宫九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他不会看错。赵怀古的剑招,是从叶孤城的剑招里脱化出来的。
看来,他这位表弟,对他哥哥的关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赵怀古的剑渐渐慢了下来。粉白的脸变得绯红,额头上挂着些许汗珠。他收剑,看着叶孤城。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叶孤城有些莫名,不懂这位南王世子眼中的灼灼期盼。
宫九一声冷笑。他经常笑,如沐春风的笑,或者深情款款的笑。极少,才会如此直白的冷笑“看看表弟这一头一脸的汗,还不擦擦,看着阿城作甚。还等着阿城给你拿手帕不成。这里可没有你南王府的随从。”
这话,近乎刻薄了。一点都不似平日里温润守礼的九公子。
赵怀古恍然大悟似的掏出手帕,低头擦汗,一点儿也没有在乎宫九的讥讽。却没有人知道,他真的是借着低头的机会,掩盖眼底的失落。梦里,他师从叶孤城,每次练完剑,叶孤城虽然不会有勉励表扬的话语,却会递给他一方素帕。
今世非他世。这一刻,赵怀古才真正感受到,今世非他世。
赵怀古擦完汗,下意识的看向叶孤城,入目,是一双极为冰冷的眸子。叶孤城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不,是看着他手中的软剑。
赵怀古心下一颤,扣住手中软剑,颤抖着缠回腰间。
“这剑,应当在我叶氏剑冢。”叶孤城当然看见他的颤抖,可是,他何必迁就他的颤抖?剑在叶孤城心中,便是神圣。盗剑者与掘墓者无异。惊扰他人沉眠,都是大恶。
赵怀古撤出僵硬的笑意“古偶然所得,只觉亲切,今日方知,原是城主旧时佩剑。”如此说着,却没有解下还给叶孤城的意思。
这是赵怀古的念想。他没有办法对叶孤城说他梦里的事,他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叫叶孤城一声“哥哥”,叶孤城对他冷硬如斯,这一柄他少年时候用过的软剑,可能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念想。他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
因为,赵怀古总需要留下点什么东西,证明自己和叶孤城有过关联,哪怕,那所谓关联只是他自己在牵强附会。
对于赵怀古的说辞,宫九嗤笑出声“阿城可没有说,这剑是他曾经用过的,难道叶家还只剩一个叶孤城了么?”
赵怀古怨毒的眼神射向宫九,霎时便弥散无踪。只是那分秒之间的眼神波动,并没有逃过叶孤城和宫九的眼。
叶孤城的声音,已经全然冷了。他对赵怀古说道“按说君子不当夺人所爱,然而,叶氏祖训,一入剑冢,永世尘封。这规矩,断然没有在叶某处破了的道理。”叶孤城顿了顿,眼神更为凌厉的迫近“还请世子割爱,将这软剑奉还。”
赵怀古的脸色有些难看。
宫九却嫌他脸色不够难看似的,添上一句“若是表弟喜欢,太平王府的剑库,随意表弟挑选。”宫九此刻的神色,和赵怀古叫他挑选羊脂玉佩的时候别无二致。九公子从来睚眦必报,绝没有让谁平白欺负的到底。很多时候,宫九能隐忍不动,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赵怀古的脸色,真正的铁青了。
他解下腰间的软剑,递给旁边恭候的小童,对叶孤城勉强笑了笑“城主言重了,君子成人之美,既然是城主旧物,古哪有占之不还的道理。”
然后他对宫九言到“多谢表兄美意,只是南王府虽无物,不能于太平王府一比,然而古腰间这剑,到底还算可堪一用。”
叶孤城没有碰小童捧过来的软剑,只是示意他放在桌上,方才对赵怀古说道“世子剑招精纯,可见下过一番功夫。王孙之中,已然很好。”
王孙之中,已然很好。范围限定在王孙之中,本朝尚武,公子王侯多半自幼习武,名师教导。叶孤城这话,算是对赵怀古的肯定了。然而,叶孤城立足于江湖,这话说出来,却是明确的和赵怀古划清界限了。
赵怀古本想在决战之前联络叶孤城,他不欲让叶孤城参与到自己父子的计划中,他不想看着绝世剑客紫禁之巅,中途殒身。然而,他想见叶孤城。想要问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起,有朝一日,足踏九鼎,怀抱天下。
这是赵怀古冲动了。然而,这些话,他却不必再问。
赵怀古告退转身。眼底一片冰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待到他登临宝座之时,白云城,也当在王土之中吧?白云城主,也在王臣之内吧?
那么,就且看且待吧。
八月十五,巅峰对决,不日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决战。解决南王父子小boss,迎来玉爹爹**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