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倒是。”江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齐烨:“………”
他检讨得这么深刻,本以为江燃就算不出言安慰,也总会给点同情,可没想到竟是如此直白地不给面子。
不过想想也是,以往江燃跟周辅深才是一家人,在一块同床共枕过日子的,谁占自家便宜了吃自家大米了他能不知道吗?估计早就在那会儿就对他有意见了。
“那个,我胡说八道几句你别生气,其实吧……周辅深是真的在乎你,我能看出来,可能就是方法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吧,说句实话,他这人哪怕十成九都是铁木顽石做得,那他仅剩的那点血肉柔情也都是用你身上了。”齐烨小心翼翼观察着江燃的脸色:“你别看他跟我们平常玩得挺好,但其实他就是拿我们当个热闹,用来没事捧着他,高兴了他就能施舍点东西,甚至偶尔还能给个笑脸,做出众生平等的样子来,但谁都知道他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
对于他前头的话不予置评,江燃问道:“你明知道这些还肯拿他当朋友么?”
“别人我不知道,可能众生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吧。”齐烨苦笑:“但我确实一直挺感激他的。”
江燃挑眉:“这话怎么说?”
“也是挺久以前的事了,但对我影响挺深远的。”齐烨说着又重新点了根烟,吐了口气。
“我和周辅深是初中时候认识的,在我们那个学校上学的都是非富即贵,私底下互相攀比的风气挺不好的。”他娓娓道来。
“当时我因为一些原因被班上男生排挤,最严重的一回是我脚被跳绳缠住摔倒了,然后被那帮人捡起绳子来在地上拖着走,当着全班的面,脸都丢尽了……讲真的,那时候我真以为我初中几年就要这样过了,直到周辅深转学到我们班。”
他回忆着:“那天那场面我现在还记得,真是差不多整个年级的女生都围到我们班级门口了,连校花都主动过来示好,然后没两天周辅深就被全校男生孤立了,他小学时候是个自闭症的事被传得全校皆知,我当时以为这下终于有了个同类,于是没事就跑去跟他说话,觉得我俩是同病相怜。”
“结果没想到有次做完课间操,我俩回到班级,就发现书桌里的东西全被扔到垃圾桶里了,全班男生都看着我们笑。当时我真是待不下去了,想掉头就跑,但下一秒周辅深就过去把就近一个男生的桌子掀翻了,然后把愣住的男生拽着脖领子从座位上薅起来,拎着他的凳子就顺着窗户扔了下去,就这样接连扔了三个人的,大家都懵了,反应过来才有几个男生冲过来动手,但转眼就被周辅深撂倒在地上,打头的那个更是被按在地上揍,等老师来了才把两人拉开,后来那个男生因为鼻梁骨折被送医院了,周辅深被记大过……你现在翻他履历上没准还有,于是接下来就没人再敢惹他了,但也没人搭理他,直到后来期中考试他考了年级第一,还在国际钢琴比赛上拿了奖,于是学校里的风头又变了,他成了全校都仰慕的天才,所有老师都夸他聪明、教养好,就跟把人鼻梁打断这事没发生过一样,连我也跟着沾了光,从此再没被人欺负过。”
听完整个故事,江燃只有一个想法:“幸亏你们老师来得早。”
虽然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但齐烨如今再回想下,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当时周辅深可是个标准的未成年呢,于是感慨道:“算那个男生命大了,不知道他现在看到关于周辅深的新闻有没有后怕。”
说完他又开始叨咕起来,无非是老调重弹,劝江燃别太狠心,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抽空也去看看周辅深云云,江燃听了淡淡一哂。
周辅深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无意所为都能让人记上十多年,那要是有意呢?当这个男人用心去布置一个圈套的时候,估计没人能够不深陷其中。
可即使是圈套也是需要定期呵护的,否则哪一天诱人的饵料没了,猎物看清这是个不见天日的深坑,慢慢地也就爬上来了。
“既然你这么不放心周辅深。”江燃轻描淡写道:“那不如你去精神病院看护他得了。”
“那……那还是算了。”齐烨讪讪。
……
……
剧烈的呕吐,仿佛要将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直到最后一点苦水也倒尽,冷水冲下来,周辅深撑着公共卫生间的水池,耳边响彻着如列车呼啸而过般的嗡鸣声。
卫生间偶尔进出两三个人影,但没有视线去在意他。
周辅深闭上眼,药物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了,今天刚从昏沉中醒来,他就觉得脑内像灌了重铅般,稍微摇晃下,神经就会被撞得四分五裂。
“……你没事吧?”身后传来隔壁病友的声音。
周辅深没有抬头。
病友捧着纸抽走过来,递给他道:“那个……之前对不住啊,我说话没过脑子,多有冒犯。”
“……没什么。”周辅深抬手接过纸抽,胡乱抽了几张,便在脸上一抹。
“我病房里有热豆浆你要喝点吗?”病友问。
周辅深正用抓着纸巾的拳头抵住嘴,压抑着恶心,闻言缓慢把目光转向他。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将病友看得心里发怵。
“好。”
半晌周辅深才吐出一个字,病友松了口气。
来到隔壁,每栋病房的格局都差不多,周辅深进去就看见那个叫尹兆的狂躁病患正坐在窗户边,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