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秋台的笑彻底消失了,她俯下身来,将右臂举到了他眼前,问道:“许公子,你第一眼看到它时,以为它是做什么用的?”
许殊何想了想,他知道这泛着暗紫色关泽的物什是用闰石做的,但刚进月溶轩时卜秋台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只露出了耷拉下来的一截,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做护腕用的。
许殊何:“可能是用来捆扎东西的,或者用来做装饰?”
毕竟这东西色泽浓郁瑰丽,当真是十分漂亮。
卜秋台注视着许殊何的眼睛,细密的羽睫让她的眼眸不经描画就已然浓墨重彩,衬得她此时的视线非常沉静:“你为何不先想,它会不会是一件武器?”
“……”许殊何不知该如何回答。
卜秋台:“闰石本身就是用来做武器的,只不过是给习闰之人用的罢了。可是,它被掩盖了将近二十六年,现在的人们只记得它的柔滑、美丽,早就忘了它的锋利,现在的闰石只配当一条韧性好些的绳子罢了。”
“我知道你所说的那些无奈,但你有没有品尝过另一种滋味,那就是像闰石一样,永远掩盖住自己的锋芒,缠在戏子的手臂供这家的主人欣赏取乐,或者被做成装饰品、置于内室,在闺阁后院里渐渐蒙尘?”
许殊何微微屏住了呼吸,卜秋台却不依不饶地用视线灼烧着他。
“可……我知道你是使剑的。”许殊何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卜秋台一下子笑了,瞬间卸掉了刚才的压迫感,她往后撤了两步,语气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轻松:“举个例子罢了,不要在意。”
许殊何还没缓过神来,卜秋台又回到了案几前,边拆左手的护腕边记录,边故意挑起了别的话题:“对了,听柳姨说你要参与抵抗熙日宗?”
“……对。”许殊何稳稳心神,又拿起刚才放下的方帕,开始擦小金炉,心跳还没有缓和下来:
“我和大哥明天就要去河睢。”
“河睢?”卜秋台问:“这次熙日宗是冲着庇黎山庄去的?”
她在天机玄这么些天,对几大宗最新的消息还真不清楚。
许殊何:“不算是,熙日宗一共发出了三路大军,分别在朝怀玉山谷、庇黎山庄还有无霁山的方向行进。”
“三路大军?”卜秋台的眉皱了皱,在纸上又勾勒了一个粗略的图案,“熙日宗的兵力这样分散,不怕满盘皆输吗?”
许殊何:“姑娘有所不知,也不知道韩天钾是不是在别处暗中屯过兵,这次开向三大总的三支大军,每一支的规模看上去都有上万。”
卜秋台的笔尖悬在了空中,转过头,眉宇紧紧地锁在一起。
“会不会又跟上次一样,拉过来普通百姓乔装做了韩兵?”
“可能性不大。”许殊何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忧虑地捏紧了方帕,“此次三支大军骑马前行,行进速度可以说是风驰电掣,各大门派都派人侦查过,只看见烟尘滚滚。等大军行过后,侦查的人发现地上的马蹄确实是万马奔腾留下的印记,如果是普通百姓或者流民,不可能突然学会骑术。”
这么说,三支规模上万的队伍都是货真价实的了?可韩天钾是怎么突然弄来这么多可以一战的人的?
卜秋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险些没拿住手里的狼毫——难不成是原宙!?
可能是怀疑的神经被挑动了,卜秋台又恰在此时注意到了一个方才被她忽略的问题,看起来跟原宙很不着边——刚才父亲说要托柳优施向母亲传信,来传递找到她的喜讯,可是父亲传信为什么要委托柳优施?他每次离开山谷不都是有专门负责联络的人随行吗?
卜秋台下意识以为父亲是暂时离开携带的山谷门生,悄悄过来找她。可是现在一想,托柳优施寄信反而要被怀玉山谷先查来源,父亲不用山谷的信鸽只有一种可能——他此番是孤身北上!
可是怀玉山谷的位置相较兰芷药坊偏南,现在大军压境,他为什么要孤身向北走?
卜秋台抬眼望向沉沉的夜色,只觉得重重疑虑如同这夜一样,让人突然喘不过气来。
精致的狼毫笔不知什么时候触到了纸上,晕染出一团肆意漫延的黑。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