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秋台的目光在月色下冰凉如水,再没有任何犹豫。她光洁的脸颊溅上了一道鲜红血污,使原本的凛凛英气平增了几分妖异。
她不记得许殊何,一剑毙敌转身便走,森寒如冰的剑锋接着与一位世家之人的峨眉刺击在了一起,锋刃刮擦声尖锐刺耳,在夜色中闪出银色的火花。
时光在骇人的厮杀中流逝,小小的客栈后院血腥气冲天。
不知过了多久后,那些小二厨子冒了出来,早先迎他们进客栈的那个小二高喊一声:“怀玉山谷的暗桩快到了!”
仿佛被这一声喊定了格,那群世家的人突然停了手。
卜秋台一剑没刹住,那使峨眉刺的当场血溅三尺。
卜秋台愕然,她一抹脸上的血污,惊疑地向四周望去。
只见方才还杀气腾腾的世家之人一个个神情凄凉,低眉看着自己犯下的罪责,空洞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念想,像是更从被恶魔夺舍的境遇中惊醒过来。
他们叹息过后,便将剑举上了自己的脖子。
自刎的血弧飞溅,兰芷药坊和连云峔幸存的人呆若木鸡。
卜秋台的心中顿时升起两个字——不好!
同时反应过来的还有许元昌与许殊何。
许殊何捂住腹部,强忍着剧痛,翻身跨上马厩的一匹马,断然冲出了客栈。许元昌拼力拦住欲追的人,瞬间又披伤几处,却还是有两个小二模样的也骑上了马,一同追出。
上当了!不能让怀玉山谷暗桩的人到客栈!
方才怀玉山谷特有的传讯烟花估计已经被方圆几里很多人看见了,要是怀玉山谷的人马又浩浩荡荡地经过,就再也说不清了。
许殊何半伏在马上,血水蜿蜒流上了马肚,颠簸的剧痛让他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落,他却把马越打越快。
连云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江湖门派,镇云子广收天下虔诚者为徒,却任由学成的弟子自由来去、各自归家,所以尽管镇云子桃李满天下、江湖处处是连云峔的门生故旧,但连云峔在山下却没有自己成型的势力。连云峔的门生外出办事,如需帮助,最通常的就是依靠怀玉山谷在各处的暗桩。
怀玉山谷的先任宗主与镇云子是生死至交,两人曾在二十六年前共同结束了银鬼祸乱,怀玉山谷视镇云子如同自己逝去的老宗主。
此番想必是有人看准了这一点,想要借连云峔把矛头对准怀玉山谷!
许殊何策马奔驰,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起先越逼越近,后来竟忽然不见了,隐约转成了激烈的厮杀声。
许殊何顾不了那么多,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嘴唇为了镇痛被咬破了,在白皙的下巴上流下了一道道纤细的红。
好在,很快前方就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火把的光照亮了上方一小片夜空,不多时,一队浩荡的人马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许殊何勒马立定,高高地挥起了手,声音沙哑,“不要过去——!”喊完,俯身剧烈地咳嗽出几口血。
“停——!”为首者一抬手臂,止住了身后的人马。
令行禁止,奔腾声转瞬停息,唯有骏马喉咙的咕噜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为首者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如今负责统领怀玉山谷在卢原的暗桩。他谨慎地盯着眼前还在流血的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去?”
许殊何强撑起身,带血的手并拢勉强行了个礼,“在下是连云峔的弟子,刚才我们中了圈套才释放了传讯烟花,有人想借此把你们引去栽赃怀玉山谷!”
男人怀疑地皱起眉,他打量着许殊何。
“栽赃我们?如何栽赃?”
许殊何:“在下放出山谷的烟花后,原本与我们缠斗之人突然自戕,如此诡异行径,除了行嫁祸之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解释。”
暗桩首领显然不会轻信,眼前的男子一身商人的打扮,让他如何信这就是连云峔的门生?
“你怎么证明你是连云峔弟子?万一你正是害连云峔弟子的那批人,特意来此截断我们怎么办?”
许殊何也想到了对方可能会有此疑虑,按着胸口,艰难道:“在下现在确实没有能自证身份之物,只能恳请首领暂且相信在下,我可以留在您手上,如果所言有假,任由您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