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刻的字毕竟有别于笔写的,昨天许殊何看着看着,觉得那点熟悉感越来越淡,最终没有回忆起在哪里见过。
只是今天,没有时间再留给他继续回忆了。
浓烟从六个方向朝中间席卷,洞内众人察觉异变,用先前那批人存储的水淋湿了身上,然后捂住口鼻,蹲下来迅速地商量对策。
一个宗主忧愁地说:“只有一个洞口没有点火,韩兵肯定在那里等着。”
许元昌无意间余光瞥到了旁边的许殊何,突然察觉他有点不对劲,只见许殊何完全不插话,蹙眉闭目,手指用力地捏住自己衣摆的衣角,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许元昌立刻关切地问:“殊何,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殊何抬起头,看向大哥的目光中竟带着一点悲伤,默然片刻后,轻轻道:“大哥,我希望许家有能力保护住小妹和母亲,不用让小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许元昌讶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如此紧急的时刻会突然说这个,道:“……我也希望,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脱!”
许殊何不为所动,继续轻柔地说道:“如果许家能进入五宗会就安全多了,这样许家就能得到五宗会的庇护,哪怕有一天我们战死,母亲和小妹也会有人照拂。”
许元昌:“……”
许殊何:“如果能救下两大宗少主和其余这么多宗主,想必……够让他们给许家一张入场券了。”
许元昌霍然瞪大了眼,一下握住了许殊何的手臂,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大哥,这事你别管。”许殊何回答罢,不待许元昌再说什么,提高了声音对讨论中的众人道:“诸位,七窍峰下面就是大河,虽然初春水位不高,但也足够跳下去逃生了。”
卜靖廷闻言接道:“这个我们考虑了,但是既然要捉我们,天机使和韩兵肯定就等在唯一能出去的洞口边,我们没有机会往下跳。”
许殊何:“‘左耳’洞口处地势陡峭,最贴近洞口的部位站不了多少人。我们不是在这里找到了几包毒粉吗?可以先扬出去,让离得最近的敌人中招,然后趁着对方后面的人手补上前跳下去。”
许元昌刚才还以为许殊何想到了什么要牺牲性命的办法,心里紧张地狂跳,现在听到原来他没打算以命换命,骤然松了一口气,提出了异议:“行不通的,现在洞内着火,风是往山里灌的,毒粉根本没法飘出去……”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许殊何:“所以,需要有一个人出去,将毒粉扬到他们的脸上。”
洞里顿时沉默,不用想也知道,外面有无数寒光等着第一个人冒头,出去的人九死一生,把毒粉成功扬出去都要靠运气。可是火光越来越近,没有时间让他们想第二个方案了。
许殊何轻笑,平静道:“我去。”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了许殊何身上,许元昌咬了咬牙,决绝道:“我去扬毒粉!殊何,你和所有宗主准备跳河!”
这时候,一直窝在后面不敢出声打扰的何君珑突然慢慢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微弱地说:“……要不,还是我去吧,我是这里最没用的,大家带我逃跑还受拖累。”
卜靖廷一下将何君珑的手按了下来,思索片刻,道:“我来吧,他们想抓的人是我。”
许元昌下定了决心,毅然道:“少宗主,少庄主,你们别跟我争了。我是有所求的,如果诸位能成功逃脱的话,摆脱你们帮许家争取一个进入五宗会的资格,那样我也……殊何!”
许元昌一把没拉住,许殊何飞快跑去将毒粉包拿在了手里,喊了一声“跟在我身后”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冲向了唯一如常的“左耳”。
“殊何——!!!”许元昌嘶吼一声,紧追上去,可是许殊何用尽了全力奔跑,在靠近洞口时从粉包中抓了一把,在追赶者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一跃踏进了洞外的光源……
许元昌立刻闭眼,双腿一软,扑跌在了地上。
他不敢亲眼看到那一幕。
奇怪的是,后面跟着跑来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好像没有人按计划的那样抓住时机跳下七窍峰。
许元昌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何君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许公子你先起来吧,令弟好像没有事……”
许元昌登时抬头,果然看到许殊何还完好无损地扒在洞外,胳膊还保持着要向外扬粉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用后脑勺对着他们,似乎在望着外面的什么出神。
许元昌连忙爬将起来跑过去,其余人则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看到洞外的光景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左耳”的正对面,万窟岭的最高峰之巅,一个身影披头散发,单手握住原宙的脖子将其高高提着。
那个身影的主人长发在风中狂飞乱舞,衣摆与袖口猎猎翻飞,偶尔闪现的侧脸十分白皙,却因为距离和头发的遮挡让人看不真切。更引人注目的是,此人手上爆发着一股灼人的紫光,那光刺目惊心、强悍无比,似乎形成了一个笼罩方圆数里的无形法场,攫住了在场所有仰望者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