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欺诈师总是要人领着,带我走上这条路的老头,给了我很多消息。他知道我想做欺诈师的原因,所以也告诉了我很多父亲的消息,他说父亲现在用&ldo;小林芳贵&rdo;的名字活着,跟我说了他高超的欺诈本领。当我听见杀掉岩井桑夏的嫌疑人是小林芳贵时,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我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个战斗之中去。
我并没有想置他于死地。
每天的调查结束之后,我都暗暗祈祷凶手最好不要是他。我只希望他能失败,他能痛苦地流泪。但是我,也希望他回家。
在帝都大饭店里,他拉住我的衣角。他说他第一眼就认出我是他的儿子,他只是陪我玩玩,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有什么能耐。他说他没想到我能把他逼得这么死,一条后路都没有留给他,他说他想回家。
有那么一瞬,我想要丢下温一柔,丢下高岛芳子,丢下这所有的一切离开。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荒唐,我对他说,只要他去自首,我不会把走私的资料交给警察。
我知道如果我把资料交掉,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再回头了,他也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可是我却那么做了。
温一柔看见相片之后,什么都没有问我。在机场我对她说,我会把走私的资料交给警察,我轻松地告诉她,只是这次换我来骗小林芳贵而已。
阿温,我怎么可能留他下来。就算我多么想要他回来,就算我内心充斥着强烈的他是我父亲的感觉,我也不可能留他下来。因为,是他逼死了你的爸爸,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你眼底的悲伤就像巨大的湖,那么深。
阿温,我唯一后悔的,是没能为你唱一首歌。
14
&ldo;要回去了吗?&rdo;松本赖跟在温一柔身后,他看温一柔有些恍惚,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于是伸手扶她。
&ldo;我没事,&rdo;温一柔对他笑笑,然后转身往货架那里走,&ldo;我想看看这些唱片。&rdo;
天蓝色的粗体字标着&ldo;ay&rdo;,这整个一排货架都是ay的唱片。温一柔念着侧面的字,手指从上面一顿一顿地划过去。最下面一排标注着&ldo;收藏非卖&rdo;,温一柔蹲下去,她的影子砸在地上,是一团小小的墨色。
&ldo;那个是,&rdo;松本赖在一旁咬了一下嘴唇,再开口声音有些哀伤,&ldo;翔太哥留下的遗物。&rdo;
手指停在了深蓝色的封面,她拿起面前的唱片,打开了塑料盖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个婴儿。当温一柔看见&ldo;天空之城&rdo;四个字的时候,咬紧牙关也没能忍住,眼泪从发烧般暖热的眼眶里流下来,它们跳跃到歌词本空白处用水笔歪歪扭扭写下的字上,黑色的痕迹慢慢晕开,也像在流泪一般。
‐‐阿温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依然相信,天空之城的存在。
等你想要逃离这颗寂寞的星球时,就听这张唱片,来天空之城找我吧。
右边的唱片被翔太换成了京剧选段,温一柔紧紧捏着它,轻声说:&ldo;混蛋,你不是说不要听的吗?&rdo;她久久地蹲在那里,动弹不得。
窗外的雪下得疯狂,那些肮脏的颜色重新被纯洁的白色覆盖,温一柔依旧蹲在那里,她唱得轻缓,却感觉撕开了心肺。
她唱道。
‐‐六月雪 未开言思往事心中惆怅。
锁麟囊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离枝苏七
01
李震在路上走。
凌晨3点半,他的不良嗜好在作祟,于是他趁四下无人翻墙爬进一所女子高中。他戴帽子,穿黑色衣服,打扮得像个蟊贼,身手也敏捷得像个蟊贼。他来到一号教学楼前,仰头看天,今夜风疾,却吹不开厚重的乌云。
无月。
空气闷,重。仿佛神明制成的一席薄衾,趁人无知无觉的时候擅自覆盖整片天地。
李震嗅嗅鼻子,他的嗅觉一向灵敏,空气中好似有股铁锈味,又仿佛是梅雨季。
李震猫着腰走进教学楼,他穿过无光的走廊,在黑暗中摸索。
啪嗒,啪嗒,啪嗒,仿佛是脚步声,又像秒针移动的声音一样在李震耳边响起。李震看手表,手表带夜视功能。凌晨3点40分,精密的机械告诉他。
啪嗒,啪嗒,啪嗒。这是李震自己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李震抬头看,还有一个脚步声,他追了上去,顾不上躲开背后投来的手电筒光和保安的吼叫声:&ldo;站住!谁?&rdo;
啪嗒啪嗒啪嗒,保安的脚步声加入了慌乱的噪音中,紧接着,是一声&ldo;嘭&rdo;的巨响。
所有脚步声都停下了,李震往外看,透过楼道上的玻璃窗往外看。天边飘着雨,云散开了些,月亮的昏暗光芒将室外照得黄黄灰灰。还是暗,却已经足够照亮那个坠落在一号教学楼前的人。
仿佛是女孩子,头发很长很黑。穿裙子,白色短袜,鞋子飞了出去,袜底被洗得发黄了,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她的裙摆掀起,露出白色的内裤,仿佛是棉质的。地上有血迹,暗暗的、黑黑的,头发一样不停地往外延伸。
真是奇怪了,死者总是最容易是女性。
李震跑下楼,两个保安也跑了出来,他们抓住李震,用手电筒照亮他的脸。
&ldo;又是你?!&rdo;老一点的保安大呼,年轻一点的保安叹气,眼神在女孩子仿佛棉质的内裤上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