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撇的倒是干净!”赵尚书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看了眼自己身后两位侍郎,指望他们帮自己说两句话。然而这情状,两位兵部侍郎都觉得不妙,想着反正有尚书顶在前面,受罚也不会太重,不愿意开口加深罪责。“大哥。”兵部无话可说,萧弄音却开口了:“现在可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你们按规章办事说不上错,但结果也并不好吧。”萧沉壁抬眼,终于不再只是对这个妹妹扫视一眼,将视线集中在了她身上:“贵妃娘娘此话何意?”“我的意思是,现在出了问题,得分配工作解决问题,既然是人口买卖,是不是得你户部去想办法敦促地方衙门调查?”“此事自然应该,只不过是不是该由太后直接下旨……”萧沉壁皱着眉凝视了一会儿萧弄音,然后向太后请旨。“贵妃的意思就是哀家的意思,哀家的懿旨之后会下到兵部,萧侍郎听命就是。”太后说完犹豫了一下:“至于兵部……”“太后娘娘,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将这种罪行遏制住。兵部虽有过错,但赵尚书也是多年老臣了,这么多年也算兢兢业业,如今只有他有能力,立刻严令兵部属下各部了。”萧弄音竟然为赵尚书求情了,在场没一个人想得到,毕竟看她先前揭发赵尚书不法的样子,可不像是与赵尚书有交情。就连赵尚书自己都没想到,他原以为今日萧家兄妹二人串通一气,自己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哪只峰回路转,萧弄音是那个领路人。“你是说让他戴罪立功?”太后依然有些犹豫。萧弄音明白她在考虑什么,太后其实并不想现在处置兵部尚书,如今的政治格局是她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尚书与两个侍郎不睦,也是她特意营造的局面。且兵部不同于其他部门,不是随意空降一个官员,就能让那些曾在战场厮杀的人心服的。只说赵尚书一人,他虽已久不经战场,但还是有很多将官记得他的威名。虽说他确实做了糊涂事,但人口买卖这种罪行,负责相关事务的户部肯定脱不了关系——哪怕真的追究不到责任。她犹豫的也就是,如今既要严查,是不是先把罪名冠在赵尚书身上,利弊皆有,她权衡后还是难以抉择。没想到萧弄音竟然替她做了抉择。太后原以为萧弄音初学政治,正是最该嫉恶如仇的时候,怕是要要求她严惩,不料结果与她猜测完全不同。“如今尚书大人背上这样的罪名,即便是为了做补偿也得拼尽全力,肯定不会再让他治下官员放走嫌疑商队了。赵大人,您说是不是?太后即便要罚,也等赵大人做出些弥补再罚吧。”萧弄音两边递台阶,因为秋后算账是对两边都适宜的方案。拖得长久些,赵尚书就能上下打点着减轻自己的罪责了,且这种事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会引起轰动,拖些时候旁人还能惦记着些自己以前的好和后来做出的弥补,即便要罚,也不会罚得太重。而对于太后来说,她也有充足的时间考虑怎么罚,即便真的换人,她也有时间找出一位能顶替赵尚书的人,不会让局面被震荡得太严重。祁步青和萧沉壁都立刻明白了这种方法的益处。祁步青颇有欣慰她的进步,他也不再天真,知道这种办法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且这次纠葛也只出在世家与皇室间,与他没有什么妨碍。萧沉壁却蹙起了眉头,他原以为他这个妹妹不过是出来当个花瓶的,太后纵着她说话也就算了,她还真能凭自己提建议了?倒是樊明川颇不满,一拍膝盖:“有罪便罚,无罪便赦,哪有拖着的道理?”众人目光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一个哆嗦:“我说的……我说的没错吧?”他说的倒是没错,就是蠢了点。萧弄音没忍住笑意:“对不对是一回事,该不该又是另一回事了。倒是侯爷你,娶妻可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正确事儿啊。”樊明川一梗,只好嘿嘿假笑着糊弄过去。太后则直接无视了他,冷脸向赵尚书问道:“贵妃方法中那些要求,你能做到吗?”赵尚书心一松,行了个匍匐大礼:“必尽全力达成。”铭樱等他们都走了,萧弄音起身,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是现在回宫补觉,还是留下来哄哄太后。她还没打定主意,太后就吩咐了:“萧贵妃,你留一会儿。连珊,你去唤铭樱来伺候着”连珊应喏走了,萧弄音也乖巧地坐下了,心中暗自思量,太后这两个近身宫女有些奇怪。一个连珊常出现在太后身边,却似乎不得太后亲近,她还对太后格外畏惧。一个铭樱神出鬼没经常不在,但太后倒对她颇为看重。比如先前,召臣子来谈话,便是连珊服侍。又比如现在,与自己说些话,就是铭樱陪伴。而太后的陪嫁宫女池雨,萧弄音这些天来太后宫中都没见到她,不知她晋升为姑姑后都在忙些什么。“你先前那句话,不单是对明川说的吧?”连珊刚走,太后突然这样问了一句:“是在对萧侍郎说吧。”萧弄音一愣才反应过来,太后指的是那句“对不对不是该不该。”她那句话确实不单是对樊明川说,但也与萧沉壁无关。二人没有半点交情,她才不愿费那闲心。她是怕太后下不了决心,先为太后做心理建设。在她心里,太后依然是从前那个黑白、爱憎皆分明的宫妃。让她在正确的罚和适当的拖之间做选择,她觉着对于太后来讲,可能有点难。虽然现在看起来,她这种想法有点离谱,她不在这些年,太后早就不同了。“你能提点他一句很好,也免得哀家想办法了。”因为若是这提点的话由太后说,就会有些像责问了,萧沉璧这种聪明人最容易多思。况且户部有错便罚是说不上犯了错,但知错不改实在不该。明知制度实施的有问题,放任着不管,户部单论罪责其实比兵部更甚。只是不好追究而已。太后略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但你是萧家的女儿,既不愿费心力讨好非儿,那就最好别与萧家闹太僵,若不然,到时连个能依靠的娘家都没有。”萧弄音心一暖,知道太后是在关心自己,高高兴兴地撒了个娇:“哪儿能啊,我不是有太后您疼着嘛,根本不需要什么娘家。”太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想不想与娘家处好关系,还是看萧弄音自己,太后没必要插嘴太多。此时铭樱也到了,向二人福身行了个礼,二人也就在这个话题上就此打住了。上次萧弄音没注意,这次才发现,太后这个侍女竟然用发遮了半边脸。这是搞什么特殊,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嘛,太后宫里竟然还有人敢玩特殊。不过她也就玩了这一个另类,宫女服是制式的,整齐得没有一个褶子,想必她临进来前还在殿外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她乖顺地站在太后身边,笼着袖子有些好奇地看着萧弄音,萧弄音便冲她咧嘴一笑。“你先前为什么替兵部尚书求情?我看你的脾性,不像是会为他打圆场的。”太后又问道。那可不,我是为了给你打个圆场啊,你要乐意,回头爱严罚,也没人拦得住。萧弄音透露了这个意思,然后说道:“我也解释过来,如今也只有兵部尚书能够管住边境兵哥了,为着减罪他也必然会尽全力。”太后却皱起眉不大信:“仅是这样?你既然在边境待过,没有别的了解吗?哀家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萧弄音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又耸了耸肩,太后只能作罢:“好吧,那你先回去歇着吧,铭樱,你替哀家送一送萧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