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揭开,太后那边倒还好说,布哈斯赫那里怕是要反应过度,且还有自己那便宜的亲人们,怕是又只能用假死脱身了。可若不揭开,倒也能想法子请太后为自己谋个身份去边城调查,但她这一去,新身份与布哈斯赫的羁绊情分怕也就断了,回头再顶着这张脸去向布哈斯赫调笑,人家怕也会气恼。她自己还犹豫着未决定,布哈斯赫却已经因另一事,迫的事情只往一个方向行进了。他回了皮草店铺,便瞧见了自己的手下们都恭敬站在自己房外。他还未开口问缘由,便听见房中人朗声道:“可汗,你这老狼可越发惫懒了,怎么逗都不理的。”布哈斯赫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自然识得这声音,可不就是他信任有加的三叔吗!得失傲其那番话虽然听着有些可稽,但自家三叔在草原地位不一般,此事又牵扯到了梁国重臣。事关重大,即便布哈斯赫不想,心中到底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原想着回了草原再去问清楚自家三叔缘由的,哪知道正该在草原替他打掩护的三叔会莫名出现在京都中。而他事先竟丝毫没有获得讯息。布哈斯赫心中发寒,一时不知该对三叔图斯摆出什么态度,只沉默着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图斯抬眼,见他面上一片冰寒有些诧异。不过图斯对布哈斯赫的态度也不甚在意,耸耸肩看向朝鲁和牧仁道:“我与可汗说说话,你们就先干自己的事去吧。”朝鲁与牧仁闻言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看向布哈斯赫,等待他的表态。毕竟他们是可汗的属下,不是直接听命于图斯的族人。“你们去吧。”布哈斯赫也没有让他们参和进来的意思。只剩下布哈斯赫与图斯两人,图斯寻了张椅子坐下道:“怎么了,对三叔这么冷淡。”布哈斯赫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将得自傲其的那个玉饰掷在了图斯身旁的桌上。图斯皱着眉拾了那玉饰,方才一派轻松的姿态却是摆不出来了。他手指顺着纹路一捋,便知道这是真货,思量片刻,试探性地向布哈斯赫问道:“可汗这玉饰从何处得来?”“傲其想借梁国兵部尚书的渠道递给你。”布哈斯赫没有隐瞒:“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图斯把玩着那玉饰,忽然一笑道:“如今倒也不是不能与可汗说了。”见自家三叔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模样,布哈斯赫只得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可汗以为我为何秘密来到京都?”图斯没回答布哈斯赫的问题,反而抛出方才引起布哈斯赫不满的源头。“草原那边出问题了?”布哈斯赫皱起眉,这是他想出的唯一解释,毕竟图斯看着并没有要违逆自己的意思。“没出问题,但有些变动,父汗吩咐的,需要我亲自带可汗回去。”图斯说着一顿:“傲其总是二哥的长子,也一并带离吧。”老可汗虽然已经退位,但积威仍在,布哈斯赫的班底,除了牧仁的部族,又全是老可汗给的,若真是老可汗的要求,他确实不好违背。但布哈斯赫到底没有拿捏到二叔的把柄,不是很甘心,又有叫他心中存疑的萧弄音,还未理清头绪……“祖父本不该知道我离开了草原的……”布哈斯赫说着,眼光便落在了图斯的脸上。图斯面带笑容,没有撒谎:“是我前去告知的。”布哈斯赫眉头皱得更紧:“三叔总该告知我缘由。”“要开战了。”图斯只用四个字便言简意赅地说了原因,却是激得布哈斯赫一下站了起来。“我尚在梁国,是谁擅自做了开战的决定!”布哈斯赫如今是动了真火了,他托付草原事务给图斯是信任他不会乱来,怎么如今竟不经他直接便定下了开战的决定。若不是二人情谊不浅,他此时便要先将图斯拿下,再回草原行事了。毕竟他敬重自己这位三叔是一回事,眼前这位叔叔若是篡权谋政,他一手软,各部族往后便再不会听令。特别是在战与和这个问题上。“可汗稍安勿躁。”图斯能体会到布哈斯赫此时对自己的压迫感,且要真动起手来,他这个自幼体弱不擅骑射的族长更是没有半点赢面。但他却依然保持着微笑:“这件事自然不是我越矩决定的。”布哈斯赫却是不信,自家祖父自从退位,便不再主动插手部族们的决议。而如今草原上,即便是各大族推崇的二叔,也比不上图斯的话权。就算二叔联合其他部族喊声开战,图斯也必然能在决议前便向自己发消息喊回。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定下开战的决策才亲赴梁国国都,“请”回自己。图斯见他面色实在不好,才道:“可汗,我是说真的,这场战争的开始不是任何人的决定,而是时机成熟自然之事。”他说着问道:“你还记得父汗问你,若你为可汗,对梁国是战是和时,你是如何回答的吗?”布哈斯赫听他提起更是心绪复杂,道:“我自己说出的话,自然不会忘了。”他那时没有可依凭的部族,唯一与他亲善的牧仁所属部族也只是个游猎小族,之所以能成为可汗,全凭了老可汗的看重。而这看重,是他自己博来的。“我从前向祖父说,草原资源匮乏,人口不多,凭着战士一时勇武倒能战胜几场,但一旦日久便必然是败局。”他越说心情越沉重:“但自从我接任可汗以来,草原经历了几次天灾,牲畜总数倒比祖父时候要少了。还有人祸闹散的几个大部族,正是需要团结度灾的时候,哪里能够开战。”“也就是二叔想着靠与梁国开战,把草原内部的矛盾转移到外部去,用草原勇士的命去赌。”这方法倒是简单粗暴,食物不足,干脆就消耗人口。底层牧民活不下去,便只能赌命博出路,人口少了,食物消耗少了,大贵族们也就不用释财救难。也因此,布哈斯赫的二叔才得了许多部族的支持。但在布哈斯赫看来,这真是再愚蠢不过的方式了,草原上的每一个青壮都是财富,白白消耗在了无谓的战争,只是在弱化自身。站在可汗的高度上,与梁国之间小打小闹可以,真拉持久战,草原部族简直是在自掘坟墓。图斯边听边点头,布哈斯赫以为他是真的赞同自己的观点。可等他说完,图斯忽然道:“如果不必持久战呢?”布哈斯赫额角微跳,只觉得图斯是在说梦话。草原最强悍的骑兵在攻城战中几乎发挥不了作用,想要大军入京都,不打持久战能如何?“可汗,咱们如今在京都的人手可不少。”图斯说着笑了起来:“还有人厉害得很,身居高位呢。咱们一直进行的换血计划,终于是有了成效了。”“什么换血计划?”布哈斯赫是真的听得一头雾水了只觉得图斯如在说天书。“这事儿自父汗吩咐下来,就一直是我全权进行的,可汗不知道是自然事,就连二哥也不知多少。”图斯重新将那玉饰抓在手里,这看着本是钩在腰带上的小巧饰品,却被他用巧劲一扭一拉,给打开了。只不过其中空无一物:“二哥弄到的,大约就是一批玉饰里多出来的那几个。只不过他连赵将军的事儿都知道,倒真是我这边没有管教好手下的嘴了。”他也知这么长篇大论是在消磨布哈斯赫的耐心,不过他性格使然,意识到这一点只歉意一笑:“咱们真正的内应手里的玉饰,可就不是空的了。”“可汗前段日子让我查萧贵妃,确实让我得了个意外之喜。如今梁国的权臣,梁国太后的驸马,竟是我们多年前埋下的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