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兴海帮恶贯满盈,你怎么能作他们帮凶!”馨昭容却是心态崩了,虽然她已经知道赵将军藏匿兴海帮了,但亲耳听见是另一种感受。赵将军沉默许久,道:“把院子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去。”然后他就去屋内领了兴海帮的两人要离开。萧弄音没拦,只是看着院子的门在自己眼前合上,有些好笑地向布哈斯赫道:“等着吧,是该彻夜长谈的时候了。”盐果不其然,第二天大早,赵将军便找来了。萧弄音正与馨昭容闲话着她童年时的旧事,听着她神情复杂地说起母亲离世时,她心中的悲愤。“当初父亲避着旁人一遍遍向我说对不起,我总以为他是来不及救母亲才心中歉意,如今看来,母亲的身份不简单,父亲的行动也不单纯。”萧弄音没回话,只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此刻馨昭容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倾听者。赵将军听着这些话,在门口呆立许久。他的手放在门上,迟迟没有推开门,直到馨昭容不再说话,才推门进来“爹……”馨昭容叫了他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让我和贵妃单独聊聊吧。”馨昭容犹豫了一下,见萧弄音向自己点头,便起身带着女官离开了。布哈斯赫昨晚原本就歇在了院子里的那棵树上,看到赵将军进门没有行动,等馨昭容出来时才问道:“你父亲来谈话了?”“嗯……我本来以为他是要一直关着我们的。”馨昭容见布哈斯赫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再结合昨晚萧弄音的语言,有些困惑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他会来?”“不说他那几个人一定是关不住我的,单说他看到我们未出院子抓了人,就该知道屋内有蹊跷,根本关不住人。”布哈斯赫解释了一句,馨昭容却依然困惑:“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本来也不是说给我们听的。”补充了这一句,布哈斯赫闭上眼开始养神。虽说他和萧弄音都笃定赵将军很快就会找来,但是为了避免意外,他昨天还是彻夜没睡在守夜。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是说给谁听的?馨昭容愣了一下,然后才恍然大悟——赵将军带走的那两个兴海帮的人,还有一个醒着的呢。如果是这样,自家父亲与兴海帮的关系又要重新思量了。她在屋外思量,屋内的两个人也正在各自思量。赵将军不先开口,萧弄音也不催他,最后还是赵将军忍不住先问道:“你与兴海帮到底有多大的仇怨?”“真要说仇怨,其实还真没有什么。”萧弄音也实话实说,见赵将军皱起眉,又道:“不过我有一定要铲除它的决心。”“决心能有什么用。”赵将军眉头皱的更紧,摆出的是日常向手下训话的态度——然而萧弄音并不是他手下的那些士卒,不吃他这一套。“所以我还带来了太后的旨意,我的人手。如果有必要告知府衙,我也能立刻去与府衙周旋。”离京前,萧沉璧这个吏部侍郎还特意给了她吏部的文书,说是跟这些官吏说话,吏部文书比太后的旨意还好使。算是还她从前的人情。“别,府衙就有兴海帮的人。”赵将军立刻就要劝阻,然而对上萧弄音那双笑眸,也立刻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心里门清。他叹了口气道:“后山进不得,不是我刻意阻挠你们,是真的进不得。”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萧弄音也端正了态度,一副静心倾听的模样。“他们后山总部里囤积着足够把整座山给炸掉的火药。”“什么?”萧弄音整个人都呆住了,据她了解,如今这个时代可没有发展出火器啊,打仗完全是冷兵器战争。而且火药这种东西,配比不纯,一旦存储上有点差错,就会直接炸了啊。兴海帮总部的人这么干,不就是跟在悬崖边跳舞没什么差吗。赵将军只当她不知道什么是火药,又向她解释了一句:“你大概不知道,有一种一直流通在下九流之间的震天雷,内里和我们年节放的鞭炮差不多,但用技巧裹上铁皮以后,就成了威力惊人的火药武器了。”“只不过这种东西稍有不慎就会害死持有人,一般不是疯到想要和对手同归于尽的人,根本不会用上。市面上会制作这种东西的人自然也不多。”震天雷这种东西,萧弄音还真听过,毕竟她自己就混过一阵下九流。只不过像江州这样的繁华之地,想要走私私盐绸缎甚至铁器,府衙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是这种会死人还会闹出大动静的东西,黑白两道都是不许经江州的。所以萧弄音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实物,这种外号“雷公天罚”的东西,根本也没法让她联想到火药,只当又是整个噱头的玩意儿罢了。如今突然知道兴海帮藏身处全是火药,要她怎么解决,一旦自己带人攻进去,惹毛了人家,人家岂不是要和自己这帮人同归于尽?“他们就带着火药入山,你也不管管?”赵将军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面露挣扎,沉默了一会儿才实话实说道:“我的命脉被他们把住了。”这就让萧弄音想不通了,梁国的大将军面对草原外敌向来不露怯,能有什么软肋被兴海帮戳中?妻子已死,女儿在梁国京都深宫,他能有什么把柄被捏着?等等萧弄音忽然悟了,赵将军一个边陲将军,将女儿千里迢迢送往深宫,这本就不正常。虽说后宫妃子都是太后挑选的,赵家捏着军权,必是要中选一个的,但根本没必要选赵将军的独女,京都赵家的适龄女儿多的是。再结合如今馨昭容母亲身份存疑这一点,萧弄音便猜出了个八成。赵将军肯定了她的猜想:“我的妻子,是草原安插在我身边的间人,兴海帮也知道这件事。”怕是不仅知道,馨昭容母亲床铺下那条通道证明她与兴海帮关系密切。然而赵将军接下来的话,就超出萧弄音的预料了:“这件事就是兴海帮的帮主告诉我的。”萧弄音“腾”地站起来:“他告诉你?你认识他?”赵将军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他找到了我,给了我机会,亲手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除掉”赵将军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的妻子。”这个消息突如其来颇有冲击力,但细思倒也不是说不通,只是馨昭容怕是接受不了。将军之妻是草原奸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赵将军必然被问责,还有幼年的馨昭容,怕是从此都要活在阴影下。萧弄音平复了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问道:“这就是你的把柄?”“是,我和兴海帮帮主做了一个交易。军中不会再有他们的间人,相应的,我将后山让给他们,替他们掩护。”他放兴海帮带火药入山,也想过让他们玩火自焚,就这么消失,只是到底没能得偿所愿,反倒如今想要动作都束手束脚。“我也不问你原委了,我就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助我们。”人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萧弄音没有再追责他,直指问题核心。她是必然要动手的,即便后山真的囤积大量火药,也只能赌一把入山。“火药囤积危险,他们又常运冰入山,我猜测他们是在后山建了冰室。”赵将军终于还是决定协助她:“只不过后山地形复杂,我也不知他们的火药到底囤积在了哪里。”“冰室藏火药啊”萧弄音心中微动,要说火药最怕的就是受潮,这个年代也没有能够完全防水的材料。但是让冰快速化水的东西,却是随处可见。“地形这件事你不用过分担心,我这里有一张图画了他们的内部布置。”萧弄音将众多思路在脑海中全部过了一遍,向赵将军问道:“我们昨天抓住的那两个人,你没有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