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斯赫知道他说的是祁步青,但却想不通祁步青怎么就是草原内应了。图斯没等他发问,就直接告知了答案:“可汗不是已经知道每年有大量中原奴隶被卖到草原了吗?之所以梁国朝廷没有发觉,就是因为我们一直也在将棋子放进中原啊。”“当然,这也是因着他们完全不仔细的缘故。”他们重新派进梁国的,自然是有着中原面孔的人了。原本的梁国奴隶在草原生下的孩子,都会被他们带走养大。这些人表面是梁国人,实际上却是被洗脑只一心向着草原的。“梁国驸马的母亲,就是我们调教出来的内应。”“说起来也可笑,派出来的内应额度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身份,不敢过分露头,结果没有几个成大事的。”“反倒是梁国这位驸马爷,他母亲死后我们就失去了和他的联系,他半点不知自己的身份,反倒步步高升,平步青云了。”布哈斯赫听自己三叔说着,插嘴问道:“他既然一直不知,一心为梁国,又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转投向草原。”“他是不愿意。”图斯一摊手,虽然他的人已经找到祁步青,通过那玉饰向祁步青证明了他母亲的身份,但祁步青也只是震惊彷徨,并没有因为母亲就要帮助草原的意思。“可他的身份曝光,梁国朝廷就再也不能向从前一样信任他了,一直以他为领袖的梁国清流外戚也会因为这一点被其他权势攻讦。”图斯笑着总结了一句:“只要有他一桩真事,我们往后放出任何人是内应的流言,都会再次引发他们内斗。”“那些曾经通过兴海帮收了我们贿赂的官吏们,全部都登记在兴海帮的账册上,他们也是时候给我们些报酬了。”“如此,梁国上层互相猜忌惶惶不安,底层又有大量我们的内应,岂不是进攻的最佳良机?”图斯说完,颇有些自得地等着布哈斯赫认同自己的观点,但却听到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既然祁步青的母亲是你派出的内应,那她哪里来的姐妹?”图斯一愣,旋即说道:“这确实奇怪,我替你查萧贵妃时,查到二人认清用的竟是我们的玉饰。可每人玉饰外观都一模一样,断然没有可以成双配对的道理。”他说着皱眉道:“这个萧贵妃怕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骗子,糊弄了梁国驸马。只是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伪造出了那么真实的过往,我都只是从这玉饰发现的驸马不对,查不出她的毛病。”布哈斯赫的眼神疏地就变了,像是蒙蔽在眼前的最后一层烟雾也散去了。他没有再与图斯说什么,只站起就要往外走,却又被绊住——狼王咬住了他的靴子,正拖着不让他往外去。“你一早就知道。”回想起这段日子萧弄音与狼王奇怪的态度,布哈斯赫心中便有一股怨气。狼王含糊不清地嗷呜一声,布哈斯赫眼神更冷,却是没有再拔腿往外走。一人一狼僵持的场景格外奇怪,图斯等了一会儿见布哈斯赫还是没有向自己表态,只好轻咳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力。“可汗,既要开战,你可就不适合再在梁国待了。”“我不回去了。”布哈斯赫退后一步,与图斯拉开距离。他费尽心思地做这个可汗,维持与名义上亲人们的关系,都只是为了等一个人回来。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的可汗身份,反而成为了阻碍。那就不做这个可汗了。思考得失不过一瞬,布哈斯赫便得出了结论。他正色看向正要规劝自己的图斯,道:“三叔请回吧。”还印图斯想不明白。他来之前与老可汗商定开战,是有想过这大约会触怒布哈斯赫。但开战前需要尽可能多地做准备,在祁步青态度未明的情况下,越早做准备自然越好。布哈斯赫远在京都,情况又非图斯本人说清不可,若等着一来一往再下决议,怕是这仗要拖到今冬甚至明年。草原上的冬天最难度过,若真拖到那时候,怕是局面就又要起变化了。所以他才在秘密筹备开战后才赶赴京都来接布哈斯赫。但他没想到触怒布哈斯赫后,布哈斯赫竟然就不当这个可汗了——他以为顶多是自己因为越矩受罚罢了。“可汗,就算是在气头上,撂挑子这种话也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图斯强笑着说道。“不是气话。”布哈斯赫将自己的可汗印鉴随意放在了桌上:“三叔把印鉴带回去吧。”“布哈斯赫!”图斯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了:“胡闹也没有你这么胡闹的!你这样做,对得起父汗对你的看重,我们对你的忠诚吗!”骤然没了可汗,即便有老可汗坐镇,到底还是要混乱一阵,这个档口,可不是能内乱的时候。布哈斯赫眼中闪过讥讽的神色,只觉得图斯是昏了头,竟与他打起了感情牌。“三叔,咱们都心知肚明,祖父之所以选我,不过是因为二叔志大才疏又莽撞冒进,你不善武力不足服草原部众,只有我这个长孙,足以服众还好控制。”若是教养在祖父身边的父亲,祖父大约还是有些真心看重的。但自己隔了一代,又是在父亲已独领部族时才出生的,母亲还是个让祖父不喜的梁国女人,祖父对自己的亲情怕是淡薄近无。要不然,父亲病逝,部族破灭,自己被人追杀的时候,自己这个三叔和祖父,怎么都没有半点动静?不是亲情,那就只能是利益。布哈斯赫是个聪明人,他坐上可汗位置后,没有收拾掉老可汗埋在他身边的眼线,只在老可汗的默许下,培养着自己的心腹。图斯也同样,他向布哈斯赫表露忠诚,无论真假,布哈斯赫都会信任他。因为自己是他支持上位的,这个人又完全不可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来。更何况,布哈斯赫做这个可汗,原本也只是为了站到最高处,让某个离开的人回来时能很快找到他。谋政保位的初心如此,现在他找到了人,自然不会因为颠倒轻重。他不等图斯思考完该怎么劝自己,只蹲身问狼王:“我要去见她,你跟不跟。”狼王的爪子在地上扒拉犹豫着,萧弄音想瞒着布哈斯赫自然有她的道理。可如今布哈斯赫已经知道了,它是不是该拦一拦,不让布哈斯赫坏了萧弄音的事啊。布哈斯赫依然记着它与萧弄音共同瞒自己的事,因此没有太耐心,只催促似地问道:“你到底想不想见她?”想。狼王不琢磨了,它琢磨事儿本来就不行,更别说如今年老,思维都钝化了。它跳上布哈斯赫的肩,轻轻嗷呜一声,也算是向布哈斯赫赔罪的意思。布哈斯赫哼了一声就大步往外走。图斯连忙相拦:“你这是要去见谁?”布哈斯赫皱着眉,到底是因为从前的几分情分说了一句:“心上人。”图斯想起他得到的关于布哈斯赫近日的情报,瞬间便醒悟过来他说的是谁了:“梁国贵妃竟把你给迷惑了,她是个什么妖物!你可别忘了,她是梁皇后宫的人!”他这个侄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解风情,不近女色,如今竟为个女人要弃位而去。还是别人的女人。布哈斯赫的表情一下就垮了下来,右手攥了拳又松开——还好他如今脾气好了不少,要不直接踩雷的图斯少不得得挨他这一拳。他不再与图斯废话,直接拍落图斯拦着自己的手臂,轻车熟路地往梁国后宫走去。图斯看着他的背影,恼怒却无可奈何。布哈斯赫是好控制,但那是因为他毫无背景,想要作为可汗有所为,必须倚仗自己与老可汗。但他若是铁心不做这个可汗了,别说他自己了,便是把他此行带着的所有人都拉上,也别想强将布哈斯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