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悄无声息地倒下去。
鹤声随手捡拾了把伞,对着雨冲干净上面的血迹,展开纸伞撑着,闲闲散散,踩着雨往湘王府的方向走去。
福生带上书房的门,“那乐师带来了吗?”
小厮连忙垂首,恭敬道:“带来了,现下在柴房关着。”
福生望着院子里瓢泼落地的雨,呵呵一笑,“干得好,只是,单单关柴房还不够,对这样妄图违逆王爷的愚蠢狂妄之徒,就得剜了他们的眼睛,挑了手筋,让他们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阴狠的声音落在雨幕里,小厮心里有些凉。
福生斜斜睨了他一眼,闷声一笑,又继续说方才的乐师。
“在泥地里打滚儿的东西,就不该妄想往上走。”他似乎是有感而发,啧了一声,轻嗤,“下贱玩意儿。”
“你觉得呢?”福生侧头睨他,神色倨傲。
小厮张了张嘴,舌尖滚出一个字:“是。”
他眉目低垂,一副谨小慎微的顺从模样,眸光却浑浊。
小厮想起方才见着的绯衣少年人。
少年人眉眼含笑,轻轻侧伞为他遮了会儿雨。
“这儿是湘王府吗?”少年人长身鹤立,似乎有些好奇,随手拂过一条桃枝,雨水顺着袖摆垂下来,他浑不在意地笑笑,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玩儿的玩意儿。
“是。”他回答,“公子有事吗?”
少年人似乎感慨了起来,“江镇业那个老匹夫不是个东西,连带着他手下的人也丧尽天良。”
他听得心惊胆颤,恍惚间听见少年人带笑的询问:“想出去吗?”
“出去……”他喃喃。
他打小就被卖入湘王府,做些洒扫浆洗的活计来过活。
湘王府里的管事们大多心狠手黑,从上面儿积攒的火气就发泄到他们这些打杂的身上,如他们这样被卖进来的人一年到头儿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他还从没想过出去。
原因无他。
湘王府不放人。
先前想着逃出去的被抓回来后,悉数被拖到院子里当众打死了。
最近当众打死的是与他一同扫地的一个人,那人也是被卖进来做活儿的,但是不知道何处得罪了福生,这位爷处处针对他,他不堪受欺负,找了个狗洞钻出去,钻到一半儿被拖回来。
他之后倒再没见过那人,只听说柴房里流出的血染红了院子。
恍恍惚惚间,他对上少年人绮丽漂亮的眸子,他随手折了条桃枝,轻轻拂过他的手臂,手臂上带伤,是先前落叶未扫干净时管事抽的,少年人微微扬眉,把桃枝放到他手心。
“待会儿有人闯进来,不必拦,你只须去告诉江镇业,他要找的乐师来了。”
“等王府起了乱子,就逃出去罢。”
那是个很漂亮的少年人。
他想。
他几乎在瞬间想起了秦家那位小姐,那是个天真单纯的,她来湘王府时,似乎也为自己撑过伞。
秦家主的掌上明珠小小一只,站在石桩上,双手撑着油纸伞,眉眼间瞧着有些小骄傲,“我见过你呢,你总在这里扫落叶。”
他握紧了扫帚,低着头。
小姑娘却睁着亮晶晶的眸子:“那、那你能不能同我说一说,柏叶和松针有什么不同,我、我不知道,可是林哥哥明日就要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