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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页(第1页)

但是,在场诸人现在都不大在意他的神色如何。陈宝愈对谢慈道:“我紧赶慢赶到燕京,本是想来给你送消息的,如今看来是我多余了。”皇上纳闷,他们关系合适变得如此融洽了?依然没有人在意皇上的想法。谢慈:“你有什么可靠的消息?”陈宝愈说:“我杀了姚氏。”一直静默的苏秋高终于有了反应,他回身,用那种冷森森的目光盯着陈宝愈。陈宝愈一摊手,说:“姚氏扶灵南归,我思来想去,终究是不能放心,于是在她越了境,踏上南秦水路之后,我亲自带人去了解了她的性命。她在我朝蛰伏了十几年,甚至于诸多朝廷高官都有来往,我不能放心让这样一个异族回乡去,谁也不能保证她能带回去些什么东西。不能因为她是一个女人,我就心软啊。”谢慈道:“这么说,你是在杀姚氏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姚氏可能是没想到我这么无耻,答应了放她,却反悔要杀她,她有一封信,拼了命的也要送出去,当然,被我截下了。”陈宝愈手里捏着一个竹筒,隔空抛到了谢慈的手中,说:“姚氏大意,栽在了我手上,她这一封准备送往秦朝皇室的信中,说先朝送往咱们燕京的那两位女子,都怀上了先帝的骨血,可惜,一个死在了宫里,但另一个养在了某位朝中重臣的府上,至今平安无虞。”谢慈已经拆开了信,撕去了外边那层保存完好的油纸,一目十行的看到底。姚氏信中的内容,分明已经与那位从传说中的南秦血脉搭上了线,互相谋定了计策。一个在燕京谋取皇位,一个在南秦伺机发兵搅乱局势。按理说,不到时候,苏秋高今天本不该露出马脚的。是因为谢慈的出现致使他坐不住了。谢慈已回京,假使今日不能除掉他,以后再想找合适的机会便难了。谢慈将信在手中攥成一团,无奈苦笑:“皇上多年来,果然是信错了人了啊……苏戎桂呢?”苏戎桂一直未曾离开太远,他就靠在朝晖殿的门口,早听到了他们之间的交流。苏戎桂已经垂暮老矣,谢慈问了一句:“你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苏戎桂嘴唇颤抖。他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谢慈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么先帝——知情还是不知?”一片静默,谁都不知道答案。谢慈:“苏三公子,要不你还是自己说说吧。”苏秋高望着皇上坐下那空置了许久的坐席,说:“怪我大意,我若是早知霍指挥使在此,必会在三思量,不轻举妄动。”谢慈:“这不防的就是你这手?”城防营的鼎盛是在先朝先帝刚登基时,几十年过去,到了如今,在魏提督的糟蹋下,已经成了豢养燕京二世祖的地方。他们的兵喝酒赌钱兴许能算的上是好手,但若是真刀真枪动起手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反观三千营,张殿海行事低调,治兵严厉,他的麾下,始终是整个大燕朝最精锐的一支骑兵,收拾一群贪生怕死的乌合之众,显得有些大材小用。杀声渐止。苏秋高开口说道:“我生在苏府中,但从我记事的那天起,我娘便一直告诫我,我身体里流着的是南秦皇室的高贵血脉,娘亲忍辱负重涉水而来,成了燕朝皇帝的玩物,我的存在便是南秦的皇室的耻辱,是南秦百姓的耻辱。”谢慈:“可你娘死的挺早的吧,你的开蒙,你的教养,都是你父亲一手教导,从没有因你是庶出而薄待你,这一切都抵不过你那所谓的高贵血脉?”苏秋高:“我娘虽然死了,但她的爪牙还活着,人一旦陷进了淤泥里,如果有人拉一把还好,可谢大人你知道有无数双手疯狂的拽着你的手脚想将你彻底拖入地底的感觉吗……你浑身都是泥巴,沼泽漫过了胸口,让你无法呼吸,最终你的鼻中口中都是泥,你无法呼吸,只能窒息死在里头……肉身死了,可灵魂还被锁着,浑浑噩噩的爬出来,像只游荡在世间的鬼。”他现在的形容就像个鬼。苏秋高神色迷离开始笑。谢慈与陈宝愈几同时色变:“那女人在燕京留了爪牙?”“在哪?”“谁?”皇上叫了一声:“苏三……哥。”苏秋高:“陛下,您这么称呼我不合适,您的父亲,您的王朝,是辱我血脉的仇人。”霍春雷纵马赶回了皇城,身后带着苏家嫡女苏慎浓。他回的很快,因为在路上,就碰见了一路惶然往皇城方向走的女子。霍春雷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薅了人上马就走。苏秋高:“我一直在等一个结局,或成,或败。”他手中有先帝所赐的上方宝剑。剑锋从从袖口处划过。他应该要图穷匕见做最后一搏的,按理也应该如此。但苏秋高此次没有再按照常理出牌,他将剑锋对准了自己,尚方宝剑穿腹而过。苏慎浓被放在白玉阶上,扶着门冲进殿中,刚好撞上了鲜血四溅的这一幕。芙蕖传信带苏慎浓来,是仍存了最后一丝善意,希望此事可以不见血的解决。可惜是晚了。——“三哥!”苏慎浓踉跄的扑上前,撑住了苏秋高摇摇欲坠即将倒下的身体。苏秋高眼前昏花,似在努力凝聚目光:“妹妹啊,是谁把你带过来的?”苏慎浓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安静的望着他哭。皇上已经走下了台阶。芙蕖面露不忍,但她关切的是苏慎浓。苏戎桂早一支撑不住自己那年迈的身体,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几岁。唯有谢慈和陈宝愈脸上毫无感怀,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了一种名为“可惜”的情绪。可惜让苏秋高死的早了。拿下再审一审,定还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直接参与逼宫造反的官员共有一十七位,在城防营魏提督伏诛后,他们曾一度作鸟兽散,想给自己谋条活路,但都被张殿海堵死在宫里了。人现在都跪在殿外,至于该如何处置,谢慈道:“问问我们的仁君陛下吧。”皇上闻言心里一震,谢慈的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他的目光所及,没有什么秘密能逃开他的审视。张殿海谏言:“皇上,犯上者若不严惩,此后难说是否还有效法者。倘若人人都可为了一己之私,随意纠集人马杀入皇城,我们大燕朝为人君为人臣者,可都颜面无存了。”皇上:“谢先生……”谢慈在皇上的注视中,略一倾身,一语未发,甚至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转身离开。张殿海有些奇怪的在他的去路上拦了一下,低声问道:“次辅大人,这事儿您不管了?”实在非同寻常,以往,像这种事情都是谢慈一力主张严办的。谢慈在他的阻拦下,停住了脚步,说道:“皇上自登基以来,我擅作主张处理了太多的事,皇上已经大了,按照皇上自己的意愿办吧,按理说,此事有一半因我而起,我也该避嫌。”谢慈难得与人解释这么多话。身为同僚,张殿海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粘稠的血沿着从汉白玉栏杆的缝隙处流淌出去,从高处形成了滴血的幕帘。皇上从位置上站起,追出了几步,他心里十分不安,好似有一种预感,消失在那血色黄昏下的人不会再回头了。而芙蕖不远不近不声不响的坠在他身后,在殿前拉下两道影子。皇上没有理会张殿海的谏言,也没有理会其他静候在下面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猝然起身,快步追了出去。张殿海:“皇上,您这……”皇上追出了朝晖殿外,入眼却是铺在琉璃瓦上的绚烂落霞,皇上提高了声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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