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人类科技当时能达到的顶峰。它高大威武,却并不笨重。线体流畅,细节精致。在日光下闪耀着淡淡的银色光芒。萤火之光,不输日辉。这是他多么熟悉的东西,是他日日戴在手上,是祁岄给自己的定情信物,用来保护自己。是月神。是人类巅峰技艺所造就的机甲。往事历历在目,月神如何在祁岄的驾驶下,撕裂虫族,月神又是如何保护自己和孩子的。简毅知道,每次离开,他都带不走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那次之后,月神留在了祁岄的世界。真相尽在眼前了。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不是地球,不是他的世界,而是祁岄的世界。“擦擦眼泪,人类是有希望的。”身旁的人递过来一张纸,简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那人好似习惯了,“每个活着回来的人,看到月神的时候,都会这样的,不用害羞。”“我们人类啊,还是有希望的。”“以前,月神醒着的时候,能将虫族打的落花流水。”“只要月神醒过来,人类就有救了。”“月神,救救人类吧。”身旁的人在月神面前放下一束花,在那旁边有着各式各样的水果,甚至有虫族的头颅。他们在自发信仰,供奉月神。简毅心中酸涩无比。他们现在已经不知道人类还能做出机甲这样的东西。他们认为这样高大的东西,只能是神。神啊。他们认为月神会有醒过来的一天,却没有想到它是没有生命的。神是有生命的吗?是人类所能理解的那种生命吗?神啊。简毅扯了扯嘴角,人类只能将希望放在神的身上了吗?他所确认的能够存在的神,只有制造出系统和主神空间的那个神。祂将人类视作劳碌的牲畜,将世界视作自己的农场,随意玩弄,随意汲取气运。人类能感觉到幸福吗?人类能安居乐业吗?人类还能活着吗?这些,都不是祂要考虑的问题。人类会担心蚂蚁过得好不好吗?在数以亿计的蚂蚁中,会不会有一只小蚂蚁,没有吃饱,没有快乐?“月神一直在这里吗?”“基地刚开始建设的时候,它就在了。”它和基地共同经历了百年的风雨,却依旧如新。这个时候的人类,已经不能想象,这样大的机甲,还能缩小到可以随身携带。也不能想象,除了飞机,还有车子可以在空中飞行。交通便利,科技发达,当时人们最大的烦恼,是要摆脱信息素的控制。但现在,人类朝不保夕,连活着都是奢望。高耸入云的建筑,随心所欲的交通,机器人,ai智能……连着那些文明,通通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简毅控制不止眼泪。那人笑道:“别哭了,人类会有光明的一天,未来是光明的。”很好,很乐观。如果,你知道你安慰的是虫母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友善。系统其心可诛。让他在祁岄的世界里,却摧毁这一切的源头。虫母具有繁衍的本能。那他,又算什么呢?他怎么能生出高等虫族,来推动世界的毁灭?祁岄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过,多绝望?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身份竟然是虫族。从保护人类的战神,变成了对立面。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潜伏在人类基地的呢?他说系统在他的身上,那他的任务又是什么?系统没有好玩意,任务都暗藏玄机。自己怎么才能帮到他?简毅确定,就算祁岄现在是高等虫族,他的想法也依旧是让人类重新回到正轨,拥有正常的生活。不必,在虫族的追逐下,惶惶不可终日。人们不用疲惫于活着,不用日日沉溺在死亡的阴影中,而是可以追寻自我,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但,他们能做得到吗?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真的能帮上祁岄的忙,而不是拖后腿吗?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落在他的头上。他不想知道有什么主神,他只想做一个无神论者,就算工作辛苦,又怎么样呢,他不用面临这些!那些死亡的虫族反馈回来的东西,留在了简毅的内心里,带给他的是挥之不去的梦魇。虫母在虫族拥有无上的权利,与此对应的也是沉重的负担。祂可以让虫族去死,却要承担它们死亡反馈的情绪。死亡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带着从古至今的沉淀,压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全新的痛苦。“别看,别想。”祁岄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来了,手掌覆盖住简毅哭红的双眼。简毅的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委屈,哽咽道:“祁岄,我、我……杀了……”“我知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指责和波动,全是包容。这让简毅觉得,祁岄似乎能包容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卑劣、任性,以及所有的一切。空气中浮现着甜腻的味道,简毅在这样的味道里混混沉沉。祁岄将外套脱下来,罩在了简毅的头上,然后将人拦腰抱起,塞进了一旁的车里。“开车。”他并不像表现的那样淡然,如果简毅能够从虫族反馈的庞大的精神里,抽出一丝注意力的话,就能够看到祁岄身上的伤口。虫母的命令,对于虫族来说,是不能违抗的。祁岄也不能。但他知道,这不是简毅故意的,他还在幼年期,情绪有波动是正常的。是自己太过放心了,让他一个人在基地里游荡。祁岄心疼的抱着还在颤抖的简毅。幸好,他很快恢复了神智,不然事情只会更糟糕。到了地下车库,司机迅速离开,关上了车库的大门。昏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虫族是喜欢阴暗的,在这个环境里,会让简毅有一点安全感。祁岄将简毅抱下车,带着他,坐在旁边的单人床上。他偶尔会在这里住,释放一些虫族的本能。简毅已经陷入了昏迷,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空气中弥漫着草莓甜牛奶的味道,祁岄记得,他的信息素一直是这个味道。我的,你是我的。给简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在自己的怀里,接着用指甲划开手腕,墨黑色的血液带着花香和腥味涌了出来。几乎是一瞬间,简毅就有了反应,明明还在昏迷中,却精准定位到了祁岄的手腕。苍白的嘴唇贴了上去,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用尽全力,吮吸着甘露。血液快速的流逝,让祁岄的脸颊也逐渐苍白,但他只是怜爱的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人。“慢点,别呛着了,”祁岄用手指蹭蹭简毅的脸颊,心中全是满足。虫族有哺育虫母的本能,即便是奉献出生命,也是甘之若饴。本来,简毅是不会这么渴望血液的。幼年期的虫母,只要生活在诞生的壳里,就能吸收到虫族的祭品。但,简毅出来了,离开了那个他诞生的地方。没关系的,祁岄心想,我的血是够的,他是我一个人的。与哺育本能对应的是繁殖欲和占有欲。占有虫母,标记他,让自己成为唯一的王虫。脑海中无以言语的声音,催促着祁岄的行为。似乎在告诉他,这个时候的虫母很脆弱,可以了,可以了!即便是幼年期,也能提前标记!让他的甬道为自己打开,在里面凿下印记,让他成为自己的所有物!祁岄勾起了嘴唇,将所有的欲念都压抑了下来,即便血肉沸腾,也只是动了动手指,给简毅盖上了一层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