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哎哟,真他妈的,鬼叫你来送死的啊!……&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骂道,紧跟着又抽了踏伤的小猪一鞭子。
这只倒霉的小猪是阿丰卡&iddot;奥泽罗夫的寡妻安纽特卡的,‐‐这是个凶狠泼辣得出了格的娘儿们。她立刻就窜到院子里,一面蒙着头巾,一面破口大骂起来,骂得那么花哨,以至活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不得不勒住奔马,扭过身子,说点软话儿。
&ldo;住嘴吧,混蛋娘儿们!叫喊什么?赔你的癫猪得了嘛!
&ldo;恶鬼!……妖精!……你才是癫猪呢腐狗!……我马上就把你送到村长那儿去!……&rdo;她挥舞着双手,扯开嗓子骂道。&ldo;你娘的,我这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好叫你再去踏死孤儿寡母的猪狗!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被骂得张口结舌,脸红得像紫茄子,骂了一声:&ldo;骚货!&rdo;
&ldo;土耳其鬼,该死的!……&rdo;奥泽罗娃立刻回骂道。
&ldo;母狗,叫一百个鬼去玩你妈吧!&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提高了嗓门。
但是安纽特卡&iddot;奥泽罗娃骂起人来出日成章,从不卡壳。
&ldo;外国佬!老……色鬼!小偷儿!偷人家的耙!……往守活寡的、出征哥萨克的老婆家里钻!……&rdo;她就像喜鹊似的喳喳地骂得越来越欢。
&ldo;我拿鞭子抽你啦,母狗!……闭上你的臭嘴!
但是这当儿安纽特卡骂出一句那么难听的话,就连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这样老于世故,见过世面的人,也窘得满脸通红,浑身冒汗。
&ldo;走吧!……跟她斗什么嘴?&rdo;葛利高里看人们逐渐走到街上来,而且在注意听老麦列霍夫和可敬的寡妇奥泽罗娃偶然的交锋。
&ldo;哼,这只舌头……简直跟缓绳一样长!&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伤心地呻了一日,催马疾驰而去,像要把安纽特卡本人也轧死似的。
已经赶过了一个街区,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ldo;她什么都骂得出口!……你这个女妖精……胖鬼,叫你胖得崩成两截!&rdo;他怒火冲天地骂道。&ldo;真该把你跟你的猪崽子一起踩死!遇上了这样狠毒的长舌头娘儿们‐‐会把你吃得只剩下一把骨头!&rdo;
他们的爬犁掠过家宅的浅蓝色百叶窗。彼得罗没戴帽子,没顾得系上军便服的腰带,就跑出来开大门。杜妮亚什卡的白头巾和喜悦的、眨着黑眼睛的脸从台阶上飞了下来。
彼得罗吻着弟弟,匆匆地窥视了一下他的眼睛。
&ldo;身体好吗?&rdo;
&ldo;受伤啦。&rdo;
&ldo;在哪里受的伤?&rdo;
&ldo;在格卢博克近郊。&rdo;
&ldo;根本就没有必要到那儿去玩命!早就该回家来啦。&rdo;
彼得罗亲热、友好地晃摇了一下葛利高里,把他传给杜妮亚什卡。葛利高里抱住妹妹宽厚的、已经是成人的肩膀,亲着她的嘴唇和眼睛,往后退着,惊讶地说道:&ldo;你呀,杜妮亚哈,真认不出你来啦!……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啦,可是我一直在想‐‐准会长成个没有人要的傻丫头呢。&rdo;
&ldo;哼,瞧你,我的好哥哥!……&rdo;杜妮亚什卡避开他的抚摸,跟葛利高里一样,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退到一边去。
伊莉妮奇娜抱着两个孩子走过来;娜塔莉亚却跑到她前头来了。她容光焕发、非常漂亮。梳得溜光、在脑后挽成一个大髻的、闪亮的黑头发,衬托着她那泛出欢欣的红晕的脸。她紧紧地靠在葛利高里身上,频频、胡乱地用嘴唇去亲吻他的脸颊和胡子,又从伊莉妮奇娜的手里把儿子抢过来,递给葛利高里。
&ldo;你瞧,多好的儿子啊!&rdo;她自豪地、高兴地说道。
&ldo;让我看看我的儿子吧!&rdo;伊莉妮奇娜激动地推开她。
母亲把葛利高里的脑袋扳过来,亲他的额角,用粗糙的手匆匆地抚摸着他的脸,激动、高兴得不禁老泪纵横。
&ldo;还有女儿哪,葛利沙!……喏,抱住!……&rdo;
娜塔莉亚把裹着头巾的女儿放在葛利高里的另一只胳膊上,弄得葛利高里不知所措,简直不知道看谁好了:一会儿看看娜塔莉亚,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又看看孩子们。双眉紧锁、眼神忧郁的儿子,完全显示出麦列霍夫家的血统:也是那样细长的、略微有点严厉的黑眼睛,两道粗重的眉毛,浅蓝色、凸出的白眼珠和黝黑的皮肤。他把一只肮脏的小拳头塞在嘴里,‐‐歪着身子,紧盯着爸爸。葛利高里只能看见女儿的两只尖利的、同样的小黑眼睛,‐‐她的脸裹在头巾里。
抱着他们俩,他想向台阶边走,但是腿疼得钻心。
&ldo;把他们抱走吧,娜塔莎……&rdo;葛利高里遗憾地只用嘴角苦笑道。&ldo;不然我连门坎都跨不过去啦……&rdo;
达丽亚整理着头发站在厨房中间。她笑盈盈地,放肆地走到葛利高里跟前,闭上含笑的眼睛,把温暖、湿润的嘴唇紧压到他的嘴唇上。
&ldo;烟草味!&rdo;她逗笑地挑起那两道像用黑墨描的弯弯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