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这个恶棍,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呀?&rdo;葛利高里生气地责骂他说。
&ldo;他们在投降以前把肚子清理清理,也不错,放心吧,死不了的!&rdo;&lso;叶尔马科夫擦去笑出来的眼泪,有点幸灾乐祸地补充说:&ldo;这样他们以后喝酒就会谨慎一些,不然都来不及替他们收抬桌子上的杯于对贪杯的人应该这样教训教训!喂,怎么样,咱们是现在喝呢,还是再等一会?来为咱们的末日干一杯好吗?&rdo;
黎明前,葛利高里走出屋于,站在台阶上,手哆嗦着卷了一支烟,背靠在被雾气浸湿的墙上,站着抽了半天烟。
醉汉们的喊叫声、手风琴的呜咽声和狂放的日哨声不停地在屋子里响着;舞迷们的靴后跟不停地发出单调的劈啪声……风从海港吹来低沉浊重的轮船汽笛声;码头上的人声交织成一片,不时被响亮的日令声、马嘶声和机车汽笛声划破战斗正在通涅利纳亚车站方面的什么地方进行一大炮低沉地轰鸣着,在炮声间歇时一隐约可以听到激烈的机枪的射击声。一颗光芒四射的信号弹在马尔霍特山口后面高高地升上天空一瞬间可以看到一片绿色的透明光亮映照着的婉蜒起伏的山峰,然后,三月夜晚如漆的黑暗又吞没了山峰,大炮的轰鸣声变得更清楚。更频繁了,几乎交织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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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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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从海上吹来带浓重咸味的冷风。它把一种奇特的、陌生地方的气息吹到岸上来。但是对于顿河人来说,不仅风是陌生的,‐‐在这个被穿堂风吹透的、寂寞的海滨城市里,一切都是陌生的、异乡的。他们紧紧地挤在一起,站在防波堤上,等候上船……岸边,顶着白沫的绿色波浪在翻滚。感觉不到温暖的太阳透过黑云冷眼看着大地。英国和法国的鱼雷艇在港湾里冒着烟z一艘无畏舰像座阴森的灰色山峰高耸在水面上。军舰的上空笼罩着黑色的烟雾。码头上是一片不祥的寂静。不久前那艘最后的运输舰在那里停靠。摇晃过的码头边,水里漂浮着军官的马鞍、皮箱、毯子、皮袄、包着红色天鹅绒的椅于,还有些匆匆忙忙从跳板上扔到水里去的零碎东西……
葛利高里从早晨就来到码头上;他把马交给普罗霍尔以后,在人群里挤了半天,寻找熟识的人,听着不连贯的惊慌的谈话。他眼看着一个退伍的老上校在&ldo;圣光荣号&rdo;舰的跳板旁边自杀了,因为警卫人员不让地上船。
在自杀以前几分钟,这位身材矮小。行动慌张、腮帮子上长满灰白色硬毛、有了肉囊的眼睛己经哭肿了的上校抓住警卫队长的武装带,苦苦地哀求了半天,不断地捋鼻涕,用脏手绢去擦被烟草熏黄的小胡子、眼睛和直哆嗦的嘴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下了决心……立刻就有个机灵的哥萨克从死者带热气的手里抽出闪着蓝光的手枪,穿着浅灰色军官大衣的死尸像截木头似的被众人的脚踢到箱子堆旁边去,跳板附近挤的人更多了,排队等上船的人群里争斗得也越来越厉害,难民们沙哑、愤怒的吼声越来越刺耳。
等到最后一只轮船摇晃着开始驶离码头的时候,人群里响起女人的哭号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声。咒骂声……轮船汽笛短促低沉的鸣声还没有消逝,一个戴狐皮三耳帽的青年加尔梅克人扑通一声跳到海里,跟在轮船后面批起来。
&ldo;忍不住啦!&rdo;一个哥萨克叹了口气说。
&ldo;那就是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来,&rdo;站在葛利高里身旁的一个哥萨克说。&ldo;那就是说,他对红军太恨啦……&rdo;
葛利高里咬紧牙关,盯着在水里袱的加尔梅克人。他的胳膊划得越来越慢,肩膀也越来越多地沉进水里。浸透了的棉袄直往下坠他。海浪从加尔梅克人头上冲下火红的狐狸皮帽并向岸边推来。
&ldo;他要淹死的,这该死的异教徒!&rdo;一个穿紧腰外衣的老头子惋惜地说。
葛利高里猛然转身,朝马走去。普罗霍尔正在兴致勃勃地跟驰马来到他面前的里亚布奇科夫和博加特廖夫谈话。里亚布奇科夫一看见葛利高里,就在马上扭动着身于,焦急地用靴后跟刺了一下马,喊道:&ldo;你快点儿来吧,潘苔莱维奇!&rdo;他没有等到葛利高里走近,就从老远喊:&ldo;现在还不晚,咱们走吧!我们集合了有半个连的哥萨克,打算去格连吉克,然后再从那儿去格鲁吉亚。你怎么样!&rdo;
葛利高里双手深深地插在军大衣的日袋里,默默地用肩膀推开毫无目的地聚集在码头上的哥萨克,走了过来。
&ldo;你去不去呀?&rdo;里亚布奇科夫走到紧跟前,逼问道。
&ldo;不,我不去。&rdo;
&ldo;有位中校人伙,跟我们一块儿走。他非常熟识那山的道路。他说:&lso;我闭着眼睛也能把你们领到梯比里斯!&rdo;咱们走吧,葛利沙!从那儿到土耳其去,啊?应该逃命才对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可你,怎么还像条死鱼一样……&ldo;
&ldo;不,我不去。&rdo;葛利高里从普罗霍尔的手里接过马缰绳,艰难地、像个老头子似的骑到鞍子上。&ldo;我不去、没有意思。而且也有点儿晚啦……你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