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柳逾白脸上的笑容,平静到近于悲怆了。在柳文藻脸上,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的表情。
“您不争不抢的,我得替您抢回来。不管您要不要,这是您应得的,也是程家应得的。”
烟没抽完,他在窗台的泥灰面上按灭了。返身走回来门口处,从椅子上抄起自己的大衣,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
这一回,她没赶他,是他自己走的。
在大门口,柳逾白跟孙妈撞上。
孙妈自然看出来母子两人又是不欢而散,拉住了柳逾白,不敢多问什么,只告诉他说:“逾白,如果太太又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你千万不要怪罪她。我想,她一定没告诉你。”
柳逾白顿下脚步,等孙妈继续说。
孙妈凑近一步,低声说:“接到电话那会儿,你爸把你痛骂一顿,还怪罪是太太处心积虑,派你到他跟前,一门心思地算计了他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太太什么性格,平常这种事能不沾惹就不沾惹,这一回,却破天荒骂了回去——说就是她派你去的,那又如何,你就愿意听她的话,不像他柳文藻,生个儿子,养了几十年,却还是跟他离心离德。”
柳逾白一时怔住。
孙妈叹声气,“你们总是不好好沟通,那怎么能行?太太不说,可每回你说你要回来,她提前就高兴起来了。她心底里还是关心你的。”
柳逾白心情复杂极了,直到当下的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前后经过,自不可能描述得多详细,简要几句概括给了梁司月。
梁司月听得沉默极了,半晌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逾白当她问的是,柳文藻居然还好意思去骚扰程淡如这事儿。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他毕竟是我爸,我原想到这儿就算了。现在业界不都说他老了,思想僵化,不适合拍电影吗?我给他放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去。”
他抬头看了梁司月一眼,语气平淡,“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未免太不给人留一线余地。”
梁司月摇摇头。她不是要问这个。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擦干净手指,起身,走到他面前去。
柳逾白抬眼看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将他的手臂拉开,侧身在他腿上坐下,两手抱住他的后颈,将自己挨进她的怀里。
柳逾白顿了一下,手臂收回,搂住她。
听见她早春轻风一样凉柔的声音,对他说:“你找个时间,再回南城一趟好不好”
柳逾白故意打趣她:“怎么,想跟我去见家长。”
梁司月不理会他,“你和阿姨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一起坐下来吃一顿,就什么都好了。真的,我以前跟爸闹脾气,就是这么解决的。”
柳逾白沉默片刻,才说:“你就当我是端着架子,但这一回,我得等她主动喊我回去吃饭。”十几年,每一回都是他主动,还时不时地吃一顿闭门羹。
“要是等不到呢?”
“听你的语气,你不是对我跟她的关系有信心吗,那怎么会等不到?”
梁司月笑了,“好啊,我还真的相信,你等得到的。”
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梁司月又轻声地对他说:“你怎么老是生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