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公公瞅了眼自家主子,想着自己服侍主子多年,都不知这栖凤宫中的“独特景致”,足见主子对这栖凤宫宝贵得很,而现在看来,这最宝贵的,或许就是此刻主子说拔就拔的几棵花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女将军就对这映山红情有独钟……
原来这栖凤宫早就有主了,怪不得云妃娘娘当年会被处死,这样也便说得通了。只不过不知如今陛下是要狠心拔除花呢,还是要拔除昔日的感情?
望着帝王暴怒之后晦暗不明的脸色,杏公公立即敛了眸子,帝王心不可测,不可测呐……
只是这会子杏公公并不曾知晓,皇甫勋已经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根本无暇也无心却追究他探测帝王之心的罪责。
望着一株株开得正好的杜鹃被宫人们暴力拔除,皇甫勋突然觉着,好似某种东西也随着这些火红炽烈的植株被狠狠从心脏拔除,连带扯起心脏的血肉筋脉,令他几乎痛不欲生。
他几乎下意识地将手扣在了心房的位置,面色也微微变得苍白。
不知不觉,已是七个春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种了这一片映山红,或许,是当年她的微笑太甜太美、太过温暖,所以他才会贪念,才会不舍,才会……一时头脑发热种了这些没用的花。
他还记得,那是她及笄礼的头几天。那段时间父皇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本欲前往紫宸殿向父皇问安,却不料在殿外听见了父皇震怒的声音,紧接着,便见三皇兄带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顿时就被那紫檀木盒子所吸引,同时他还发现,三皇兄被骂之后脸上无一丝不甘与挫败,反而步履轻盈,好似打了一场胜仗一般,甚至有几分春分得意。
世人皆知,赤焰国三皇子温润无双,却也淡泊至极,能令一向波澜不惊的三殿下露出如此外放的笑容,他委实难以想象出盒子中究竟是什么宝物。
而从先前殿中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斥骂声,他完全可以判断出,这盒中,并非寻常之物。
所以他当即转了头,不动声色地尾随三皇兄出了宫。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三皇兄出宫之后竟然直接打马去了南郊,后又丢下马独自一人上了南山,而后,他便见到了永生不忘的那一幕——
万花丛中,高亭之上,素日里与他勾肩搭背的假小子竟然脱去男儿服饰,着了女装,一身酒红衣裙将她衬得多了几分女子娇俏,又不失爽利洒脱。而她正从亭中探出身体,手不断地挥舞,喊着下方人儿的名字,那脸上的笑容,竟比那春光还要明媚几分,比那花朵还要耀眼炫目,夺人心魄。
那一刻,隐于暗处的他,那颗沉寂的心脏突然不受抑制地猛然跳动起来,心中蹦出一个强烈的**:她的笑容只能属于自己!
从那一刻起,他就恨透了皇甫璋,为何他能得到她如此明艳如此温暖的笑容,而他,却只能躲在暗处,偷偷摸摸地窥视?
从那一刻起,他就恨不得将她关进自己的牢笼里,让世人无法见到她的美好,让她所有的一切只属于自己!
从那一刻起,他便永生不能忘记那明媚至极的笑容,以至于每每看到这些映山红,他都无法克制地回忆起那一幕。
而今日,他终会将所有的一切拔除,拔除得,一干二净。
或许,只有这种毁灭,才能让七年前躲在花丛后只能窥视的他与今日只能在这里拿花撒气的他,觉得不是那么挫败……
拳头紧紧地攥紧,“平、阮、儿……”他似咬牙切齿,又似悠长叹息道。
如果当初他没有跟去,或许这个女子不会成为他一生的魔咒;如果没有那横空出世的遗诏,他有十足的把握落实她的凤格天命……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坐直了身子,瞳仁也变得愈发幽深。
遗诏!
平阮儿手中的遗诏,难道是当年皇甫璋从父皇手中要来的?难不成当时他给平阮儿的那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赐婚圣旨!
他震惊不已,却又觉得这个推测正确无比。
是了,他一直命人监视着皇甫璋,皇甫璋跟本没有给过平阮儿任何东西,除了那一次,除了那一次他亲自见证的之外!
那个疯子!
怪不得父皇如此震怒,最看好的儿子,心中内定的继承者,竟然为心爱的女子求了一份自由择婚的赐婚圣旨,这该说皇甫璋太过纵容平阮儿,还是该说他太过愚蠢?
果然不愧是皇甫璋的风格,真是个十足的……蠢男人啊,怪不得如此短命。
他冷笑几声,看着被毁得一片狼藉的园子,心中畅快无比。
皇甫璋,你纵是为她打算又如何,她还不是没有为你报仇,而是跟着别的男儿走了,还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你当真是蠢得无药可救,枉姓了皇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