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保是标准的军人作风,站如松坐如钟走如风,卫生间的杯子牙刷牙膏和毛巾的摆放都整整齐齐。而孙朝阳则非常散漫,到地头把鞋一磕就踢到一边,整个人直接倒床上去,引得李同志不住皱眉。
出去吃饭的时候,老李时刻保持和孙朝阳并排行走的姿势,说是要两人成列三人成行。
第二天早上起床,也要将被子叠成豆腐块。
孙朝阳跟他在一起,身体时刻都是绷紧的,非常不自在。
一大早,蒋大卫和黄梅戏戏剧团的人已经分别乘不同的车走了,孙朝阳和李存保则要晚一些。
孙朝阳这次来南疆属于是被中协的几个小领导给暗算了,来得匆忙,落地两眼一抹黑。他打听了半天才知道,这次来前线采风为期一周,时间有点长。
他不敢耽搁,忙跑去邮局给父母发了个电报,说自己正在前线采风,搞不好还要到第一线,有同志们在很安全。二妹读书的事情已经办好,现在因为没时间回家,所有手续只能请父母去弄,尽快办好,不要耽误了小小的学业……云云。
因为事儿实在太多,电报也长。
这年代的电报按字算钱,都非常简短,比如“母病速归”“回家相亲”“寄十元钱。”
孙朝阳一口气念了几十个字,感觉有点不好意思。邮局工作人员是位姑娘,见他这种表情,反安慰道:“同志你是来前线的吧,咱们这里要上前线的战士们发电报回家,都长。”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能够让父母妻儿知道自己现在一切都好,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邮局里还有不少最可爱的人,要么是来寄信的,要么是在打电话的。
八十年代的长途电话打起来很烦琐,需要等。
其中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拨了号后,已经在那里等了三个小时了。
忽然,有卫兵进来喊:“首长,紧急集合。”
军官霍一声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
后面有邮局工作人员喊:“同志,电话通了,通了。”军官也不回头,只喊:“来不及了。”
孙朝阳抢过电话,大声喊:“首长有紧急任务出发了,军令如山。他让我跟您老人家说一句,儿子要去报国了,请你不要挂念,永远爱你。”
说着,眼圈竟然一红,声音也哽咽了。
军官回头看了孙朝阳一眼,点了点头,眼圈也红了。
中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辆东风牌大卡车,孙朝阳和李存保在路上摇晃了四个小时,终于到了地头。二人在路上,依旧不怎么说话,很闷。
前线的条件很艰苦,都是行军帐篷和土坯房。
来的作家们都是各地和各行业作协选送来的青年作家,但其中还是有个年龄大的。
年纪大的那位同志大约五十来岁,是众人的头儿,临时负责。
他看到孙朝阳就用浓重的吴俣软语喊:“孙三石,朝阳同志,小老乡,果然是你。”
孙朝阳愕然:“请问您是?”
那人笑着捶了他肩膀一拳:“我叫王火,你小子最近名气挺大的呀!”
孙朝阳:“坏名声吧。”
王火:“知道就好,你跟存保一起的啊,好好好,存保也是我最喜欢的军旅作家。等会儿关照你们一下,让你们睡一屋。”
就这样,孙朝阳和李存保又成了室友。
朝阳同志生性活泼,不太喜欢老李的闷头闷脑,想要提出换个房间吧,却不好意思开口。
李存保进土坯房后照例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照例一语不发,搞得孙朝阳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