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约翰以为莫德会起身离开。相反,她只是在他的床上躺下了:“别觉得抱歉。很多年前,你的母亲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esp;&esp;“是吗?”
&esp;&esp;当莫德对他说起凯瑟琳的时候,感觉很奇特。初阶裁决者在凯瑟琳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尽管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对莫德来说,时间几乎没有流逝。在她说起凯瑟琳的时候,感觉仿佛是让约翰早已死去的母亲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他急切地想要了解更多,但是又害怕她可能会说出的东西。
&esp;&esp;“听我讲她的意识被扰乱的那个夜晚会令你感到困扰吗?”
&esp;&esp;“也许,还是告诉我吧。”
&esp;&esp;约翰在莫德身边躺了下来,不过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部位触碰到她。两个人只是并排躺着,透过窗户向上望着星星。
&esp;&esp;“我知道你也在场,在地板下面。”莫德告诉他。
&esp;&esp;在第一次对话的时候,他们就聊过这个了,当布里亚克·金凯德和中阶裁决者前来除掉凯瑟琳的时候,年仅七岁的约翰正藏在他母亲在伦敦的公寓的地板下面。当时,他们还强拉着阿利斯泰尔和初阶裁决者一起。
&esp;&esp;“你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她问道。
&esp;&esp;约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允许自己仔细地回想那个晚上。窍门就是不要想得太深入,因为那样的话他会被压垮。他的母亲来到了公寓里,身受重伤,血流不止。她帮约翰在一条长凳后的隐秘地点藏好,从那个藏身之处,约翰瞥见了其他人的到来,然后,他看到了意识扰乱器的闪光。
&esp;&esp;“我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他低声说道。他记得中阶裁决者那奇怪而缓慢的语调,还有布里亚克那更严酷刺耳、更响亮的声音。但是他想不起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当时他那么小,又吓坏了。“我看到你为我母亲包扎伤口了。”
&esp;&esp;“看到她流血让我感到困扰。”初阶
&esp;&esp;裁决者告诉约翰,“凯瑟琳当时比我最初认识她时的年龄要大,但是她看上去和少女时期并没有多大差别。中阶裁决者下令处决她——她试图诱骗他公开违背探寻者法则,试图取得他杀害探寻者的证据,她失败了,而他则陷入了狂怒。
&esp;&esp;“布里亚克警告过中阶裁决者这是一个陷阱,而他——布里亚克——出现在那里,是要确保凯瑟琳无法活下去。”她的手碰了碰就躺在她身边的约翰,好缓和她正在讲述的内容。“布里亚克希望你的母亲帮助他,在她拒绝之后,他想要除掉她。”莫德继续低声说道,“你的母亲为了让你接受教育,和他们做了交易。他们想要她的笔记,在将它交给他们之前,她让布里亚克同意要公正地训练你。”
&esp;&esp;约翰没能和这段记忆保持距离,他的喉咙收紧了。他记得凯瑟琳声音中的绝望,即使他没有听到她对袭击者所说的话。
&esp;&esp;“他没有公正地训练我。”
&esp;&esp;“我想的确没有。她试图用承诺约束他,让他帮助你,但是他就没打算以任何方式遵从凯瑟琳的意愿。”
&esp;&esp;初阶裁决者没有再说什么,约翰低声说道:“谢谢你那天晚上照顾她。”
&esp;&esp;“我没有和中阶裁决者争论,也没有反抗他,我本来应该那么做的。”
&esp;&esp;莫德转身侧躺着,面对着约翰:“我的老师告诉我,重要的不是聪明的头脑,也不是狡猾的计划。重要的是善良的心,因为善良的心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esp;&esp;约翰想着他母亲躺在伦敦小公寓的地板上的血泊之中,在布里亚克扰乱她的意识之前吸进最后一口气。她最后的念头是关于约翰的未来。
&esp;&esp;他面对着初阶裁决者,屋子里光线昏暗,两人之间只有一英尺的距离。“你是在表达我刚刚的观点吗?”约翰问道,“只要意图是好的,你可以选择作为一名裁决者究竟意味着什么?”
&esp;&esp;“也许。但是要想改变裁决者的定义,你需要先投身其中。”
&esp;&esp;他们两个都沉默了片刻,无声地对视着。她的头发散落在肩上颈上,夜空的光在她浅棕色的眼睛里闪耀。她凝视的目光的重量仿佛具备了实体。
&esp;&esp;“我怎么能做到配得上你呢?”他悄声问道。
&esp;&esp;“你已经在努力了。”
&esp;&esp;约翰倾身向前。轻轻地,庄严地,他的嘴唇碰上了她的嘴唇。初阶裁决者没有抽身躲开,也没有回吻他。
&esp;&esp;当他移开脑袋,她好奇地望着他。莫德抬起一只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仿佛这样她便可以用指尖抓住刚刚这个吻的本质。约翰可以感觉到这一时刻的尴尬,然而他们之间没有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esp;&esp;“所以,我被亲吻了。”初阶裁决者柔声说道。从她声调中的微妙变化,他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她说,“永远别说我不喜欢亲密,或者我没有激情。”
&esp;&esp;约翰笑了:“那你喜欢吗?”
&esp;&esp;她又摸了摸嘴唇:“如果我在现实世界中停留的时间再长上许多,也许我会很喜欢。”
&esp;&esp;他想再次亲吻她,但是有一个念头好几小时来一直纠缠不休,即使在他睡着的时候也是如此,现在,这个念头突然变得清晰了。
&esp;&esp;“当忍袭击玛吉的时候,我以为他出现是要阻止她,就像我们一样。”从海里,约翰看到玛吉悬在空中,准备好武器,要向“旅行者号”再次开火。忍将玛吉打翻在地,让空间异常点坍缩。“越回想那一刻的情形,我越觉得那不是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他当时一瘸一拐的,你注意到了吗?他几乎都站不住。”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看到忍时短暂的那一刻。约翰在水中沉沉浮浮,空间异常点在他上方几十码远的地方,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许多细节。“他能够做到的全部就是站起身,然而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玛吉身上,然后他就瘫倒在地了。”
&esp;&esp;莫德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esp;&esp;“如果是她把他带到那里的,是她一直在利用他呢?”约翰问道,“她总是那么做,找到一种控制某个人的方法……就像她令祖父帮助我一样,就像她令我帮助她一样。”约翰坐了起来,对自己所看到的确定无疑,“我知道什么能够证明我已经改过自新了,莫德。”
&esp;&esp;初阶裁决者在他身边坐了起来,等他作出解释。
&esp;&esp;“先前我痛恨忍,”约翰告诉她,“也许现在我还有点儿恨他。他比我要好,他才是那个值得奎因注意的人。”约翰站了起来,在思考行动计划。“我会找到他,确认他安然无恙。”
&esp;&esp;“这又怎么能够证明你自己呢?”她问道。
&esp;&esp;约翰用手梳了梳头发,找到自己的衬衫穿上:“因为我真的,真的不想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