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至高,您是唯一,一切荣耀归于您!”
右手紧紧握住挂在胸前的银质圣徽,卡罗特任由胯下的马匹跟随着大部队向前行进,默默闭目在心底祷告着——向那位自己信奉不过数日,却仿佛已经在内心深处期待了祂一辈子的仁慈神祗虔诚的祷告着。
只有当这一特殊的时刻,卡罗特才能够真正感到心灵上的满足。数日前,他还是格拉波家族新册封的骑士。前次和瓦姆伯恩家族的战役中,家族损失了许多位骑士,很自然的空出了大量的采邑。为了尽快加强兵力防守,老男爵甚至不惜冒着挑战贵族阶层权威的风险大力启用平民,紧急挑选了一批有潜力的年轻人,慷慨的赋予了他们骑士的爵位。老家伙明白,即便将来再怎么被别人排挤,那也是将来的事。如过度不过眼下的坎,那格拉波家族却也没有什么将来可言了。
卡罗特就是这批年轻的骑士其中之一。
人生二十四年,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挣扎求存至今,从未真正地享受过什么。如今一朝得志,换了其他头脑发热的小伙子们只怕早就兴奋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卡罗特有的却只是惶恐。他亲眼见证过那场战斗,很清楚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那个曾经化名为“哈利”指挥过格拉波家族军队,在一次训练中以一己之力挑翻了整支家族卫队,自己做梦也不敢想象或许能够有朝一日达到那种层次的强者,以及……在正面的战场上战胜并收服了那样强者的。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神秘魔法师。
卡罗特并不缺乏向强大的敌人举起手中利剑的勇气,但他总是无法给自己找到一个必须要为刚刚加入不久的格拉波家族毫无价值的牺牲自己的理由。因此。在他得知自己的资深同僚罗贝尔骑士已经向那位瓦姆伯恩家的大小姐投降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年轻的小伙子成为骑士才不过几个月,还没有学会贵族们口中所谓的骑士精神。他只知道,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久,他想要活下去。
至高神教恰好到来的那位温和的牧师就仿若黑暗中的天使一样。为内心滋生出内疚的卡罗特带来了救赎。至高神牧师口中述说出的每一句教义,都恰到好处的说到了卡罗特的心里。他甚至有些因为自己没有能够更早的接触到这位崇圣的神祗而感到懊恼。几乎在欣喜的完成入教仪式的那一刹那,被卡罗特紧握在手掌中的圣徽就发出了丝毫不亚于牧师众人持握时散发出的光芒。
接下来,就连教会的首席牧师拉姆斯都被惊动了。他亲自前来和有些局促不安的卡罗特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在他离开的时候,面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很快,卡罗特作为降者的限制全部被下令取消。随后数日,在对于领地民众的劝降中,卡罗特的身影也出现在其中。也许曾几何时。他会感到迷茫,还会感到愧疚。但是现在,在至高神慈父般的注视下,卡罗特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找到了最合适的目标。
祷告结束,睁开双眼,卡罗特的心中再无半点迷乱。自从亲眼见证过至福之地的神奇,他就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开始缓缓充盈着一股神圣的力量。卡罗特很清楚,这是来自至高神的恩宠。
“凡阻拦在传播吾主荣光的道路上的。必斩之!”
前方行进的速度开始缓慢下来。格拉波家族最后的防线就在眼前了。
“这就是黑岩堡,果然很不错。”哪怕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行军,伊莎贝尔那坐在马背上的身姿依然挺拔。一如往常的优雅。少女的视线越过前方的道道障碍,注视着城墙上那隐隐约约被众人围簇的身影,眼中闪动着灼热的火焰,“父亲那时被阻拦在这城下,而我,将会越过它。”
同一时间。城墙之上,老格拉波男爵紧紧咬着牙,右手用力的按在垛口上,死死盯住远处飘扬招摇的中央军旗。
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是他老格拉波率领大军围困了对面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打算生擒对方胁迫老对头瓦姆伯恩男爵就范。可一眨眼的功夫,攻守交替,反倒是他来品尝这被围困的苦涩了。
在护卫队的指挥下,后军开始有条不紊的扎营,而前军则并未有丝毫松懈,以防老格拉波男爵趁机偷袭。护卫队的队长们平日里受阿拉提的提点,对于这战阵之道也多少有些了解。虽然看出些端倪,但却也不会掉以轻心。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伊莎贝尔和塞巴斯蒂安特意命令,便已经很好地被执行了下去。
其实不论是伊莎贝尔,还是军队中指望着战功升官发财的男人们,又或者是不远处紧缀在后的联合商队,都巴不得老男爵赶紧冲出来,好快速结束这场战斗,让他们赶紧赚够了回家。只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个美好的幻想。别的不说,单单是看护城河前布置的一道道的拒马和鹿角,以及来路之上那坚壁清野的架势,就知道老家伙这是准备龟缩在城堡里死也不出来了。
随着营盘的成型,伊莎贝尔的一道道命令,经由传令官发布出去。很快的,大军开始动作起来。
奴隶和降兵们一起,开始就近大量砍伐树木,挖掘岩石,以提供足够的木材和土石。工匠们汇聚在一起,开始组装攻城槌、抛石机和床弩之类的战争机械。
一名护卫队长带着一队人马,前往河渠的源头,第一时间断绝城堡内的供水。还有数名小队长被分散出去,聚拢那些被老格拉波男爵放弃在城堡外的附近领民,虽然不会强迫他们去做炮灰攻城。但也有大量的工作留给他们。
攻城无疑是一场长期的战役,而伊莎贝尔在这一点上很有耐心。
对于少女来说。这场战争的胜利几乎是一定的。但是如果己方伤亡过多的话,却是得不偿失了。在领地初建的这个时候,每一份人力都是宝贵的。如非必要,伊莎贝尔不会把自己的子民无谓的消耗掉。也正因此,攻城最常见的方式——蚁附填河的策略在她的脑海中转了个圈便被放弃了。这次出征准备的相当充足。再加上又联合商会在背后组建临时市场,短时间内绝不会出现资源不足的危机。只要能够攻下眼前的城堡,一切就有了价值。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在工匠们的合作赶工之下,被事先拆解为各个部件,长途跋涉带来的第一架配重式投石机已经被重新组装完成。
伊莎贝尔和塞巴斯蒂安二人在护卫的簇拥下,骑着马缓缓来到城墙下一箭之地外,与城墙上的老格拉波男爵遥遥相望。
“格拉波男爵阁下。我是伊莎贝尔?瓦姆伯恩,爱德华?瓦姆伯恩男爵的女儿。”伊莎贝尔微笑着开口,她的声音经过身旁少年心灵异能的操控变得响亮无比,让城堡内外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地听到,“你我两家纠缠多年,是非对错已经不再重要。但是现在,我和我的军队站在了这里。所以,我要求你放下武器。打开城门,向我投降。作为回报,我愿意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承诺。我会保证你和平的晚年。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你不仅仅是害了你自己,还牵连了这些无辜的民众。格拉波男爵,希望你不要自误!”
少女的高姿态无疑大大的刺激了老格拉波男爵那敏感的神经。被老对头的女儿这样羞辱,让老男爵心中的怒火猛的灼烧起来,而自知处于下风的憋屈感更是让他几乎要爆炸。
“效忠于格拉波家族的各位骑士。还有士兵们,这是我方与格拉波家族的私人恩怨。如果有谁愿意就此罢手,我承诺将来必不会追究。”见老格拉波男爵不愿应答,伊莎贝尔毫不客气的继续说了下去,争取多打击一点敌方的士气,“如果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效忠于我,那么我必有重赏。”
老格拉波男爵知道,不能再让对方这么胡乱说下去了。不然的话,虽然此刻没人会背叛自己,但要是真到了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难说了。
“多说无益!”他抽出腰间的宝剑,指向伊莎贝尔,高喊道,“你要战,那便战罢!我格拉波家族没有怕死的懦夫!”
“那么,就如你所愿吧。”方才还微笑着的少女面目一肃,抬起右手向后方打了个手势。
“一、二、三,放——!”
站在投石机旁的士兵猛地拽开绳子,配重盒随之落下,吊杆那一头重达数百磅的球形石弹顺势抛出。石弹划过天空,轻易越过城墙,狠狠地砸在城堡的主体上,碎裂开来,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一旁的工程员眯着眼睛看了结果,默默的在心中估算一番,指挥着周围的士兵将投石机的弹道进行了一些调整。
投石机两侧,各有两名强壮的男人,用力的旋转着巨大的长杆把手。把手牵动齿轮,将升起的吊杆缓缓地拉向地面。在后方,又有两人顺着斜坡,将另一枚凿圆的石弹推上发射盘。
四只百人队缓缓出列。高高举着拼结在一起的木板护在头顶,民兵们谨慎的在来自城墙上的箭雨射击下,开始从外围缓缓清除攻城之前那一道道的障碍。
一架又一架拒马被拆散,一座又一座鹿角被砍断,一包又一包填满了沙土的袋子被扔进了护城河。
“咻————轰————!”
又是一枚石弹。这次,它擦到了城墙的内侧,除了砸出坑之外,飞溅的碎石狠狠地打在附近的守卫们身上,有两个人当场就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