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哪点得罪你啦?妈!”老三急了,她想起女儿在上海得不到继母的呵护,学校质量又差,管理混乱,时常让他当爸的伤脑子。如今有这么好的舅妈来照应女儿,该多好啊!
可世事常常想好不得好。
“你媳妇能照应好她的儿子,为什么不能照应好你的女儿?”妈的话说到这上面,老三点燃了一只烟。老三知道母亲又扯上婆媳关系了,她总以为孙女受到继母的虐待。本来老三同前妻离异后,女儿一直跟奶奶过的,再婚后女方带来一个男孩,母亲就坚持老三把女儿也带在身边。要说继母虐待女儿那倒未必,说她同女儿有些隔阂彼此不很亲热倒是事实,不是亲生的,又能亲热到哪里去呢?因为在家里得不到温暖,女儿的心就很孤独,如果能托付给年轻的有教养的舅妈,未始不是件好事。
老三把烟头狠狠掐灭,“妈,大表舅是个教授,柳老师是省重点中学老师,女儿交给他俩我能放心,这机会不能错过。我觉得找到一个好老师比找一所好学校更重要。”
“你能肯定他俩愿意?他们想住你的房子吧!”
“我的房子空在这里,他们想住有啥不可以?妈,我觉得你对大表舅有看法。”
“不是对他有看法,我对所有的老头子找小媳妇都看不惯。”
母亲这句话一下触到了老三的痛处。老三的首任妻子去日本打工之前,夫妇之间的关系算得上和谐,原本师徒么,正因为这才允许妻子到东洋,可是妻子去日本的第二年,她被厂里一个单身的年近花甲的日本老工程师看上了,经不住物质生活的诱惑和异国生活的孤独,她倒在了日本老头的怀里。老三的外公是被日本鬼子杀死的,真是国仇家恨,老三的母亲就恨死了日本老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人家连带着对所有的古今中外老头的老夫少妻一概看不顺眼,自然对老表弟艾椿闹出的老少婚恋不会生出好感。
“我同大舅说好了,他往后来南方就住在我家里,你看大舅是教授,这么大年岁,来了我家还能叫睡沙发吗?”
“来了这里,那是我的亲戚,由我招待安排,你不用问。”
“又不是没地方睡,让大舅住我那里睡多好呢。”
“儿子!”母亲感叹一声,“这几年你想过没有,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你的路走的不顺呐,辛辛苦苦盖好的房子被强盗样的政府硬是拆了,好好的夫妻呢又分手了。”
“妈,讲这些干嘛!拆房子是千家万户的事,世事如此你有啥办法呢。我们别老埋怨政府,在我们中国没有一个强势政府也不行。至于我离婚也不是什么倒霉的事,人家不愿意同你过了,还是离了好,强扭的瓜不甜。”
母亲见儿子不开窍,干脆说:“反正他俩是不能住你家里的,你不想图吉利我还要图个吉利。”
“妈,大舅他们是瘟神么?”
“你不懂,别问!”
老少夫妻会带给人晦气?老三可真的不懂了。这怕也是知多识广的艾教授没法摸清的老表姐的心事。人心隔肚皮,看清不容易。
“亲戚来了住在家里,理所当然,这同吉利不吉利有啥关系啊!我知道妈的意思了。”老三点燃一支烟,又掉给她妈一支烟。老妈本来不吸烟,自从自家的楼房遭政府拆除后,生场大病后抽起了烟。
老三继续说:“妈,你是年轻时上过高中,后来当过生产大队妇女主任的人,怎么同农村的老大娘一样信这信那的?再说我们的不幸,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赖给人家啊!“老三想了想说,“妈,我问你一个问题,有三个人要来我们家里,你觉得哪一个要热情接待?哪个会给你带来好运?第一个人尊重巫医,有才气,有一个自由恋爱后结婚的老婆以及两个小情人,喜欢烟酒。”
“一般性的接待吧,这有点像你这位大舅。”母亲说。
“第二个人是懒散无比,每天中午才不情愿的起床,每晚要喝一两斤白酒,曾经吸食过毒品。思想自由,人格独立,不好迎奉,被上司解聘过两次。”
“我最看不惯懒散。但吸过毒品能戒了就很不容易,如果不是酒鬼,接待会比第一个要好。”母亲说。
“第三个人烟酒不沾,历史上无不良记录,而且被国家授予过战斗英雄称号。”
“那还用说,这样的人当然是受欢迎的。”
“妈,可是你能想得到?第三个类型中,出过一位魔王——希特勒。希特勒年轻时可是很纯正严谨,无不良记录,理想的接班人,你能想到一旦他大权在握,会是个魔王?第二位和第一位的类型中,出过两位了不起的人物——英国首相丘吉尔和美国总统罗斯福。罗斯福可是有小情人的。”
“原来你是套我的,意思是让我好好接待你大表舅。当然,我也觉得人是复杂的,不能简单的对待,血统论、阶级论、档案论等不能来衡量一个具体的人。这个问题今天不讨论。现在的问题是,你是想说服我同意你大舅住在你家里,我的意见是你再慎重考虑,你先听听你妻子的意见,你女儿的意见,你们全同意我是不会阻拦的。至于你宝贝女儿是否交给他们管,我的意见最好还是放在你身边好。女儿大了事多,别给人家添麻烦。”
考虑到母亲执意拒绝,老三无奈的放弃了自己。人是经常的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他觉得无法面对大舅,选择了逃离。
也就在艾椿教授离开表姐家的一年中,表姐家接连发生两件事,一是小偷登堂入室,夜间撬门行窃,惊动了老姐夫,年过七旬的他岂是年富力强志在必得的窃贼的对手,扭打中老人脊髓受损导致基本瘫痪,竟从此与轮椅为伍。二是开发区一家化工厂泄漏毒气,多位村民中毒住医院,老表姐也添列其中。毕竟上了年岁,出医院后健康大不如前。老三不得不关闭在上海的制衣店铺,回家照应父母。
有回老三无意间同母亲聊起大表舅艾教授时,老母亲叹息一声:“三子,你大舅走了以后,我心里总有个结,觉得对不住你舅。他这把年纪,携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妻,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我却信邪阻断了他,从此却有没了音讯,想起心里堵得慌。”
“事情过去了,提它干吗?”老三看到女儿学习成绩依然上不去,几次想去找大表舅和柳老师,只是脚步迈不开,“你也别放心上,退一步想,大舅没住我的房子也许是好的,要不他可能让窃贼打伤。”
退一步想,天宽地阔,要不人总是生活在困惑中。
拙作去年迫停在76回,因心脏病昏厥。恍惚间押至地狱,遇兰陵笑笑生,押卒说他因写《金瓶梅》,污染风俗,坐地狱到底。忽接阎王旨:“查《今生不应有恨》的庸夫,阳寿未尽,但写老少恋同性恋等,寄予同情,一些地方文字不洁净,有伤风化,着打五十大板。放回!如续写时不认真改正,同兰陵笑笑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