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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连床夜语苦涩身世 同心共忧艰难买房(第1页)

晚上艾教授没有睡好,想着郁文的离奇遭遇,想着老友郁文的大义,让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女儿去照应他病中的前妻。睍莼璩晓

火车是上午十点的,晓蕾已经把两张票卖好。

艾椿早晨醒来时已近九点。见郁文同女儿在客厅的沙发紧挨着坐着小声地说话,似殷殷嘱咐。这次郁大夫决定女儿到他的原配妻子家,帮着伺候病残的老两口。艾椿开始有些不理解,郁大夫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自尹敏病逝后,精神不免伤感,正需要人照应,天外飞来一个娇女,父女相伴多美啊!可慢慢想来,这是老友做人的一贯准则使然,他是一个为自己想得少给予他人更多的人。

郁文坚持要把艾椿和女儿送到车站,女儿从出租车上拎下一个很沉重的纸箱,看商标是一部名牌健身按摩电器,是郁文送给他原配的,艾椿见小蕾拎得挺沉的。

“我的几位老病号朋友,都反映说用了这机器病情减轻,病人的感觉最有说服力,我一向反对病人迷信吃所谓好药和补品。许多医院为了赚钱明目张胆的鼓励医生给咬着牙来治病的病人开昂贵的进口药,使用完全不必要的检查设备。实际上成了病人的吸血鬼。”

“现在去医院的病人中,大多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和穷人啊。”艾椿说。

“人一穷,心情不好,营养跟不上,身体就出问题。”郁文望着候车大厅满满的人,“到处是人,到处是穷人多,中国人太多,生产力还落后,为了警惕日本的扩张,为了宝岛台湾回归,不能不增加国防开支,焉能不穷?我国是穷兵但不黩武。但是穷人多其实不可怕,问题是在医疗卫生、教育、住房这三大问题上,政府要有为穷人解忧的完整的配套措施,中外历来好政府都是为穷人的政府。像现在穷人不敢看病,卖不起房,交不出学费的普遍的恶性现象,如不能有效刹车,人心岂能安定?犯罪率岂能下降?国家的软实力在于民心。那年我去印度考察,那里的穷人不比我们少,农民接近八个亿,可他们人人都能在公立医院免费治疗,公立医院的触角从城市到乡村,乡村城里的穷人大多神态安详,当然,这可能还同他们笃信宗教有关。”

艾教授只是听着老友的愤世议论,这样的对现状的诟病,他听得和看的多了,近乎麻木。麻木也是一种病呢。不过这种病在进步的时代比较多。

上车后,郁大夫还少不了在车窗下同女儿不断挥手,车开不久,晓蕾收到她爸一条段信:安全为天,别想爸爸。

晓蕾回了条短信:爸爸为天。

软卧间里只有艾椿同晓蕾两个人。艾椿教授向来有在车船上看书的习惯,可如今带了个不生不熟的女孩在身边,哪能自顾自看书?

“俺叔,我看书了,你睡会吧!”晓蕾倒是干脆,从包里拿出一本包好封面的书看了起来。

既然这样,艾椿倒是放松了。他拿出手机,给柳留梅发了条短信:

车行秋夜,长风旷野,孤家在望。

意思是列车在广袤的原野行驶,载着他驶向没有女主人的家,告知女弟子他正在回家的夜间旅途中。短信有淡淡的伤感。

柳留梅回了条短信:公开课在杜十娘的悲剧中结束,很成功,你的警句增色多多。很累啊!老公你要有个百宝箱,奴家就一定不教书了!

艾椿面对柳留梅的短信,苦笑了一下,中学教师真的太累。课上得很成功,同柳留梅的天才的表达才能有关,更是她呕心沥血的备课的结果。

艾椿教授见对面小床上的晓蕾没有动静,她睡着了,睡得很甜,一幅混沌未开的年轻样子,像一头森林中正在打盹的小麋鹿,宛如当年的女弟子。艾椿忽有所悟,“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千百年来都把句中的麋鹿说成是动物麋鹿?肤浅之见!麋鹿是隐喻娇美的女性。现在的艾椿,可以说不论多美的麋鹿在他前后左右蹦跳他都不会受到干扰,因为在那遥远又贴近的六月四号晚上命运之神已将他和那头梅花小麋鹿拴到了一起。

男人一生都应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只小麋鹿,而不是许多金钱。

晓蕾是侧身枕着毯子睡着的,体态优美的女性侧睡的姿态是一道好景观,真是山水横拖,线条延伸起伏自然有致,高低相宜,更显腰是腰臀是臀。这个在惊雷暴雨中孕育出的生命正是最有光华的时期,壮丽又眩目。因为有个友人托付的女儿在恣意酣睡,艾椿虽有睡意也不能放心睡倒,这是个出门就得竖起耳朵警惕的时代。艾椿将自己床上的薄床毯轻轻的给她盖上,把卧铺包厢的门锁上好。

晓蕾在夜色沉沉裹住原野和列车的时候醒来的。她醒来时望着艾椿淡淡笑了一下:“俺叔,把你一个人丢在一边睡了,真不好意思,太困了,两个晚上没睡好了。从老家往回赶的晚上半夜梦见妈妈,就再也睡不着了。昨晚给爸补内衣到两点。”

“你们女孩跟妈的感情就是深。”

“我妈不是一般的妈,她一生吃了太多太多的苦,爸在建筑工地跌成重伤,为了抢救爸,借了高利贷,爸走了后,卖了一间房子还债。妈病了还在给人打工给我挣学费。”

“那时你怎么不到城里找你的父亲?”

“妈快离世之前才给说起我的生父是医生。那时,我要带母亲找父亲,她怎么都不同意,她说自己的病好不了,无论如何不给父亲添麻烦了,但是要我一定找到父亲,妈说我父亲肯定会认我的,父亲是个天底下的好人。”

“你爸真的是世上难得有得好人!”

晓蕾感叹一声:“人说我的命苦,可有时想想不能说很苦,从我记事起,就感到疼我的人多,最疼我的是爸爸妈妈,爸爸比妈妈似乎更疼我,他生前常说,一定要培养我上大学,爸伤亡后,我觉的天塌了,从此就没有好爸了。”

“你要相信,现在你这个爸,不会比老家那个爸少疼你的!”

“我信,我们父女相见不到半年,我就感到他疼了我二十多年似的。”

“晓蕾,你怕还没有想到你还有两个妈在世上。一个就是你很快能见到的,她曾经在你的出生地呆过两年多艰的时光,那时你年轻的爸受冤屈在你家附近的农场劳改,他年轻的妻子跟到农场,在附近人家当保姆,为的是常能见到她的丈夫。”

“那后来两人为什么要分开呢?”晓蕾不解的问。

“以后有时间再说吧。而其实他们没有分开。”

晓蕾终究年轻,一时半时难以说清楚历史上的悲喜因由,对父辈的沉重一时难以掂出分量。听得晓蕾轻叹一口气。

“很快你要见到你的大妈,她是你父亲的原配。”艾椿喝了一口茶,“她肯定是很爱你的,你还有一位年轻的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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