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扑上来扶他,他自己赶紧爬起来,捡起巧克力,顾不得手上震的发疼,就朝叶国盛身边跑,大声说:“爷爷,我妈妈没有不要我,她是去打工了,等她赚够钱,就会回来接我了,她说她会经常给我打电话的。”
叶国盛没有说话,看一眼身边的大儿子大儿媳妇和一个小女儿,继续吧嗒吧嗒地抽旱烟,抽的烟雾缭绕。
大儿子叶宏伟瞥一眼叶池,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小侄子,他还真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不对,他还是有一点感情的,那就是厌恶,这个眉目间又三分像他弟弟叶宏涛的小男孩,好看的令他讨厌。
叶国盛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六岁多的小孙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波动,或者说情绪都被叶池他爸给磨光了。
叶池看着一言不发的大人们,隐隐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喜,就像姥姥姥爷他们也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大人都不喜欢他,明明有邻居老爷爷老奶奶说过他好可爱好懂事的啊。
他小手不安地在衣兜里捏了捏巧克力,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大人喜欢,清澈的眼睛盯着叶国盛。
正在这时候,听见有人说一句“爸,你好好想一想吧,你今年都七十岁了,还能……,不说了,过两天我过来接人送走。对了,叶宏涛做的事儿,你也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听不太明白这个人说话全部意思,但是明白他们不想收留他,他转头看过去时,一男两女他们已经走了,院子里只有他和爷爷了。
他看着爷爷吧嗒吧嗒地抽旱烟,爷爷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又抠了抠巧克力的糖衣,亮晶晶的眼睛写满的了不安,声音怯怯的,小声问:“爷爷,你要把我赶走吗?”
第2章
要把叶池赶走吗——
叶国盛看着叶池,忍不住就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叶池的爸爸叶宏涛。
叶宏涛从小就长得好看又聪明,是小聪明,就是这份小聪明让他一到外地上中学就学坏了,跟着不三不四的人瞎混,嫌弃家里穷又想尽办法从家里骗钱。
骗不到钱,开始偷钱,从偷小钱,到偷大钱,后来偷走了他妈妈的医药费,将他妈妈气死,他连丧礼都没有参加,过了一个月之后才回来,继续向家里要钱,说自己有孩子了,需要结婚养孩子。最后还和叶宏杰打了一架,闹的整个景山镇的人都知道,都围过来在看叶家的笑话,他骂骂咧咧地走了,这一走,这么些年都没有回来。
景山镇的人都把叶宏涛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孩子,要不是叶池妈把叶池送过来,叶国盛以为叶宏涛已经死在外面了,尽管叶池妈说自己也是被叶宏涛骗了,说叶池长到这么大也没见过叶宏涛几面,十分可怜。
可是看到叶池那张三分像叶宏涛的脸,他就喜欢不起来,也不想回叶池的话,他又吧嗒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来,将铜制烟袋锅儿朝石头上磕数下,磕出烟袋锅儿里的烟叶渣,朝烟口袋里一装,拿着旱烟袋站起身来时咳嗽了两声。
叶池开口说:“爷爷,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叶国盛瞅叶池一眼,没有说话,把旱烟袋朝腰上一系,转身走进草房里,草房里装的满满的麦秸,他抱了一些,来到刚刚叶池睡过的房间,把麦秸扔到大黄牛的跟前,大黄牛立刻起身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叶池看一眼之后,又好奇地问:“爷爷,牛不是吃草的吗?它这吃的是什么呀?是草吗?黄色的草吗?黄色的草和绿色的草是兄弟吗?爷爷,牛牛长那么大了,你给这么一点儿黄草,它能吃饱吗?吃不饱怎么办呀?”
叶国盛一个人安静了很多年,猛地来个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也不太习惯,转身又走出房间。
叶池立马跟上。
叶国盛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马上要落山了,现在是刚过完年,冰雪刚刚融化,还是天短夜长的时节,一会儿太阳一落山,天就马上黑了。
他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天一黑看东西就不太清楚,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去做饭吧,他走进厨房。
厨房看上去很整洁,特别夺目的就是房内的一个地锅灶台,尽管这年头到处都是煤气、燃气与电磁炉,但是叶国盛还是保持着很多年前的生活习惯,每年秋天的时候,去景山镇景山脚下的树林里扫树叶,用牛车运回来烧饭,这样做出来的饭菜香,是煤气、燃气与电磁炉比不上的香。
只是叶池却不懂这些,他一直和妈妈生活在城市里,第一次来到这种小镇,新奇地围着厨房里的地锅灶台看,问:“爷爷,这是什么东西?这个怎么用的?它是干什么的呀?”
叶国盛耳朵有点背,没有听到。
叶池看一眼自顾自忙着的爷爷,一句话也不搭理他,他忽然之间有些拘束,没有再问,站着原地看着叶国盛洗手,看着叶国盛摘小青菜,洗小青菜、葱和姜,切葱和姜,看着叶国盛从柜子里端出一篾箩干面条,看着叶国盛开始坐在灶台前点火,烧火,然后又站起来炒菜。
一会儿烧火一会儿烧菜,灶洞里的干树叶快要掉出来了,邻居家的老奶奶说火是很危险的,会把房子给烧着的,他立刻上前,学着叶国盛的样子,把快要掉出来的干树叶给推进灶洞里,一个没出意,小手被烫了一下,他“嘶”了一声,低头掰着手指着看一眼,烫红了,好疼,他放在衣服上按了按,又看到灶洞里的树叶快烧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