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曹丕戡乱
&esp;&esp;曹丕做梦都想不到,上写得明明白白,参军窦辅英勇护卫,战死于渭水!曹丕如遭霹雳——难怪一封军中密报都接不到,窦辅已经死了,出了这么大乱子,倘若曹植趁机再在父亲身边进谗,后果不堪设想。曹丕不寒而栗,手捧书信呆立良久,忽然吩咐从人:“伺候我更换铠甲,我要到大营理事,别告诉凉长史他们。”
&esp;&esp;中军是曹操直辖的部队,也是普天之下人数最庞大的一支部队,为了区别其他军队,中军不设将军、督军等职,各部将领皆称护军、领军。实际上自成体系,独立于朝廷之外,中军部将虽在曹操的光环下名声不显,但实际地位丝毫不亚于曹仁、于禁、张辽那帮自统一军的大将,因为除了曹操之外他们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哪怕是天子的诏书都可以不接!这支部队自平定河北以来一直驻扎邺城西南,每逢发起战事,曹操率大部队出征,临时指定一位护军统辖留守部队。这次出征关中留下的只有三千人,临时统帅是左护军徐宣。但徐宣本是幕府幕僚,历任县令等职,以德望著称,并无征战之才。曹操用此人掌握兵权,取其德而非其才,也是自信冀州不会有问题,哪知这次还真出了麻烦。
&esp;&esp;徐宣突闻变故立刻召集全营兵士,他虽已顶盔披甲,可难改一身文人气,在辕门前观望着集结列队的士兵,心里头直打鼓——指挥作战他可一点儿都不会,也得委托别人,为此他已派人拿着令箭快马加鞭去调常年驻扎河北的将军贾信,请贾将军火速赶来代他作战。明知一去一回至少半天,徐宣还是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暗暗祷告苍天,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啦!
&esp;&esp;哪知队伍还没列完,就有亲兵匆忙来报:“五官中郎将自北寨门入营,坐了您的中军大帐,召您过去听令。”
&esp;&esp;“什么?”徐宣大吃一惊,赶忙奔入营内,盔歪甲斜跑到中军大帐,果见曹丕已端端正正坐于帅位之上,自己的兵符、令箭都在他眼前放着。徐宣欲哭无泪,光听说过高祖夜夺韩信兵权,没想到自己头一遭领兵就亲身体验到了。
&esp;&esp;按理说曹丕无权调兵遣将,但是窦辅死了,没人替他周全,在他看来若要挽回父亲的看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亲自指挥这一仗,故而闯进了中军大营。守营士兵明知这不合规矩,但丞相的儿子谁敢拦?也是徐宣一介文人不晓军务,身为主帅跑到外面整兵,把兵符令箭都摊在帅案上,这不等于拱手让与曹丕了吗?
&esp;&esp;曹丕见徐宣来了,微微一笑:“徐护军,我总督留守诸事,也曾数次巡营,坐坐这中军帐不会不妥吧?”
&esp;&esp;事已至此徐宣无言以对,帅位都归人家了,只能拱手站到一边。这时一阵喧哗,凉茂、常林得知消息赶来了,见曹丕已然坐了大帐,心下连连叫苦——大公子啊,你真是自作聪明,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esp;&esp;“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与你们说。”曹丕抽出支令箭把玩着道,“反贼事起十万火急,我决定亲自领兵戡乱。”
&esp;&esp;常林闻听此言险些一跟头栽倒,与凉茂对视一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esp;&esp;徐宣不得不说话了:“征叛讨贼乃偏裨之任,杀鸡焉用宰牛刀?在下已调贾信前来统兵,不敢劳将军大驾。”
&esp;&esp;“哦?贾信何在?”曹丕笑了,“军情紧急不可停兵待将。我虽不曾统兵,但十一岁就随丞相征战在外,春秋射猎未敢疏于武事,难道不堪此统帅?徐护军若不允,那由您统军作战,现在就起兵!”
&esp;&esp;徐宣真叫曹丕僵住了,他实是有心无力,若真有打仗的本事早就开拔了,还能叫曹丕钻了空子?有心赌这口气过去接令箭,可贼势不弱以寡敌众,国家大事岂能草率为之?徐宣心中急似油煎,只盼贾信快来。
&esp;&esp;常林稳稳心神谏道:“前日贼在博陵,如今却窜幽州,足见田银、苏伯既乏韬略又无雄心。北方吏民服化已久,又善于守备,贼智小谋大必不能为害。今丞相大军在远,南有孙权是为强敌,公子受命留守,乃天下之重任也。轻动远举灭此小敌,虽克而不武。望将军三思!”
&esp;&esp;曹丕一心挽回面子,拒而不纳:“此言差矣。我既督留守事务,出了叛乱自然要亲往征讨,这才不负丞相所托。”
&esp;&esp;常林当红脸的,凉茂自然充白脸,哄着道:“将军所言不虚,但您的职责是留守邺城处置政务,监管冀州之事。如今叛贼已奔幽州,倘若您擅离职位,又不能及时破敌而归,丞相回来见您不在,事务又有所积压,恐怕对将军不好吧?”
&esp;&esp;这倒是说进曹丕心坎了,现在最怕的就是引起父亲不满,若是一两个月灭不了贼,再把幕府的事耽误了,岂不是作茧自缚?曹丕凝神沉思着,反复权衡利弊。殊不知常林、凉茂更是暗捏一把冷汗,他们说的都是摆得上桌面的理由,还有不能说的理由——曹操就要归来,这个节骨眼上儿子突然夺权举兵,知道的是讨反贼,不知道的会怎么想?倘若他父子之间出点儿什么嫌隙,再有奸人从中挑拨,所有辅佐曹丕的人跳黄河也洗不清。
&esp;&esp;可这等关乎父子人伦之言怎好说出口?曹丕手捏令箭蹙眉凝思,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唯恐他固执己见惹出塌天大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帐外一声奏报——假司马朱铄进帐跪倒:“贾信已到辕门外,还带了所部数百骑兵,中军士卒已列队完毕,是否准他出征?”
&esp;&esp;徐宣喜得险些欢呼起来,赶紧奏道:“军情紧急不可停兵待将,请将军速发兵符准贾信前去!”他又把这话扔回来了。
&esp;&esp;贾信久在河北领兵,士卒多与他熟识,曹丕自知再争下去实在没意思了:“唉……就准他去吧。”
&esp;&esp;“诺!”徐宣都没敢劳朱铄动手,一把抓起帅案上的兵符,匆匆忙忙奔了辕门。凉茂、常林也都暗甩冷汗,踩着棉花一般退出大帐。曹丕全然不知自己险些铸成大祸,怅然呆坐帅位,仰天长叹:“我欲建功何其难也!”他真的很苦恼,为什么自己运气这么不济,竟一件快意事都做不成呢?
&esp;&esp;朱铄眼见帐里没旁人了,一猛子蹿到曹丕身边:“公子何必苦恼?领兵打仗又不是好差事,何必去争?就叫贾信去吧,反正打赢了功劳也有您一份。”
&esp;&esp;“你懂什么……”
&esp;&esp;朱铄见他愁烦不解,眼珠一转凑到他耳边:“公子莫烦,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您呢!那个侍女的事我打听明白
&esp;&esp;了,乃是先朝南郡太守郭永之女,安平广宗人,名叫郭寰,今年二十七岁……”
&esp;&esp;“去去去!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这个。”曹丕怒斥道,“你赶紧带兵去趟孟津,把我母亲接回来,若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做人啊!”
&esp;&esp;朱铄却道:“消息一来吕昭就领着兵去了,还让我给您带个话,绝对替您把老太太照顾好,叫您在丞相面前交待得过去。”
&esp;&esp;“不愧是家奴出身的人,就是心细,吕子展待我不错啊!”曹丕颇感欣慰,“那你也别闲着,跟贾信一块去吧,别给我丢脸。”
&esp;&esp;“不是我怕打仗,这不替您办着要紧差事了吗?”朱铄嬉皮笑脸道,“那个姓郭的侍女……”
&esp;&esp;“咳!现在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个。”曹丕捏了捏眉头。
&esp;&esp;“您听我说完了,这姓郭的是个奇女子。”
&esp;&esp;“你小点儿声!这是军营。”曹丕捂住他嘴朝帐外望了望,见只有一个卫兵,执戟而立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心下安稳了些,也忍不住好奇,“区区一侍女,有何奇处?”
&esp;&esp;朱铄凑到他耳边道:“这郭寰有个说出来吓煞人的小名。”
&esp;&esp;“名字有何吓人的?”
&esp;&esp;“她小名叫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