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天师降曹
&esp;&esp;逍遥津一战张辽声威大震,败军士卒回去后争相诉说,自此扬名江东无人不知。据说就连江东孩童夜半啼哭,只要父母叫一声:“张辽来了!”孩童立时吓得浑身颤抖不敢哭闹,比“大老妖”管用多啦!
&esp;&esp;捷报传至汉中,曹操自然欣喜。但好事远不止这些,时至九月,董昭携天子诏书来到汉中,宣布从即日起任命地方官、加封侯爵等事曹操可自行决定,无需事先向朝廷请奏。这份诏书大赞曹操之功德,极尽夸耀之能事:
&esp;&esp;夫军之大事,在兹赏罚,劝善惩恶,宜不旋时,故司马法曰“赏不逾日”者,欲民速鷪为善之利也……君秉任二伯,师尹九有,实征夷夏,军行藩甸之外,失得在于斯须之间,停赏俟诏以滞世务,固非朕之所图也。自今已后,临事所甄,当加宠号者,其便刻印章假授,咸使忠义得相奖励,勿有疑焉。
&esp;&esp;毫无疑问这是曹操心中所欲,也是董昭等人所策划,更是天子出于自保作出的妥协。身为天子兼女婿的刘协为了活命不得不谄媚自己的臣子兼丈人,竟然把封官封爵的权力都让渡出来,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汉室天下实际已灭亡了!
&esp;&esp;曹操早已跃跃欲试,接到诏书后立即宣布设立五大夫、关外侯、关中侯、名号侯四等爵以赏军功,这样再加上原有的列侯、关内侯就有了六等军功爵,意味着在新朝廷享受封爵的机会将大大提高,人人皆有汤喝。曹操又把南郑府库得来的财货尽数散发,犒劳出散关以来将士们所受的辛苦。大家既有爵封又有财发,无不欢呼雀跃,高呼魏公万岁。
&esp;&esp;没过多久又有喜事,在天师道众祭酒斡旋下,张鲁终于带领兄弟子侄走出大山,心甘情愿臣服在曹操脚下。而与他同来的不仅有教中元老,还有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国之强盛莫过于外藩归顺,张鲁投降还带来两个蛮夷首领,这实在是份厚礼,给足了曹操面子。于是曹操正式将汉宁郡改回汉中郡,分锡、上庸二县为上庸郡,安阳、西城二县为西城郡;任命申耽为上庸都尉、申仪为西城太守;巴郡之地崇山峻岭地广人稀,又居住了不少土著,曹操干脆将其一劈为二,任命朴胡为巴东太守,杜濩为巴西太守。当然这些任命很大程度上只是名义,并没有多少实权,曹操需要借助这些地方土豪、部落首领来笼络蜀地人心。因为刘备尚在成都,如果曹操轻慢他们,就会促使他们转而支持刘备。这些地方小头目虽不足以成事,但要坏谁的事却绰绰有余。
&esp;&esp;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曹操对张鲁一族的恩封,莫说是前所未有,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张鲁由镇民中郎将晋升为镇南将军,加封阆中侯,食邑一万户;张鲁七个儿子中五个成年的,即张富、张广、张盛、张溢、张巨皆封列侯,其中长子张富还被辟为掾属;又封张鲁的二弟张卫为昭仪将军,三弟张愧为南郡太守,皆享俸二千石。这还不够,曹操又与之结为儿女亲家,预定都乡侯曹宇娶张鲁之女为妻;既而又封其心腹阎圃为平乐亭侯,辟从事李休为掾属……天师道祭酒中征入魏廷、辟入相府者数不胜数。
&esp;&esp;张鲁食邑万户,七子五侯,兄弟、女儿、心腹都跟着沾光,非但先前归降的势力首脑没这待遇,连朝廷元老、曹营功臣都无人可及。纵观曹营众将享爵最高者乃夏侯惇,食邑二千五百户;而曾经的敌人竟是他的四倍,名副其实的万户侯,若加上五个儿子,恐怕也仅次于曹氏家族了。众将私下议论,看来魏公憋急了,好不容易拿到封侯的权力,可算过了把瘾!
&esp;&esp;曹军春天起兵,夏秋之际进入汉中,转眼又到了冬季。好在蜀中气候不冷,曹军北方士卒反更觉畅快,众将得了赏赐又想再接再厉,整天叫嚣着兵发成都灭了刘备;辛毗、刘晔等也忙着收集战报、派出细作,为接下来的战斗作准备。但曹操却不着急,一连数日与新朋友张鲁盘桓论道,大谈蜀中风土民情。
&esp;&esp;这一日阳光晴和不寒不燥,曹操颇有兴致,邀上张鲁出外同游,两人只带了许褚等几十亲卫卒乘马而出,来至汉山观览景致。
&esp;&esp;登上山顶极目远眺,但见群山叠嶂无边无际,峭壁悬崖直刺苍穹,林深茂密似幔似帐,峡谷幽深薄雾笼罩,山泉瀑布倾泻如帘,羊肠蜀道曲折蜿蜒,奇石古木千奇百怪,野猿猛兽时时嘶啼,飞鸟凄鸣掠过云天——好一派奇险壮丽景色!
&esp;&esp;曹操虽攀山攀得呼呼带喘,也不禁赞叹:“天之造化鬼斧神工,既有那滔滔大江一泻千里、泱泱塞北飞雪茫茫,想不到还能有这蜀道沧桑险峻所在。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埋伏奇袭有虚有实,非真英雄不能驾驭此地矣!”
&esp;&esp;张鲁虽自谓“天师”,必要之时也涉尘俗,恭维道:“魏公不愧注过兵法,所到山川皆言兵要,您便是当今!凭你那几千人能拿下成都吗?少安毋躁,不可无礼。”
&esp;&esp;赵昂也知自己闹过分了,曹操抚慰道:“赵将军莫急,你们雍州诸将之仇早晚会替你们报。今我军劳碌已久不可犯险。这样吧,我任命你为益州刺史,日后伐蜀时必以你为先锋。再留夏侯渊、张郃等部于此,我虽不在你等可见机行事,意下如何?”
&esp;&esp;“行!”夏侯渊捋着满腮虬髯一口应下,“区区大耳贼何足挂齿?老子便与他斗一斗,兴许不必主公出马,我便把成都拿下了。”他倒满不在乎。
&esp;&esp;张郃拱手道:“既然如此末将愿率一军先入巴郡破其守备,来日伐之事半功倍。”
&esp;&esp;赵昂更是叫嚣:“只盼那马超速来受死。他若不来,我必与夏侯将军讨之。”
&esp;&esp;虽然这些留守的将军信心满满,也颇能作战,但曹操大军一去,原有的泰山压顶之势就不复存在,汉中与蜀中成了长期对峙局面。可曹操心意已决,这些将军也表了态,刘晔一味盲从,别人还说什么?于是暂时放弃伐蜀,班师回邺的计划便草草议定下来。
&esp;&esp;曹操宣布来日撤军,众文武败兴散帐。辛毗一出来就数落刘晔:“尔误大事矣!为何临时而变?”
&esp;&esp;刘晔只搪塞道:“我军无十成胜算,确实不宜战。”
&esp;&esp;司马懿也跟上来:“虽无十成,亦有七分。两军交战本无必胜之理,昔官渡之战若不行险何以大破袁绍,白狼之征若不赴险何以收降乌丸?子阳兄所言不合道理,莫非另有苦衷?”
&esp;&esp;辛毗资格老,可不似司马懿那么客气,恨不得扇刘晔嘴巴:“此经国之大计,岂可如此而废?荒唐!”
&esp;&esp;刘晔挨训却不作声,低头往外走,直出了中军辕门才止住脚步,回头对喋喋不休的二人道:“你们没注意吗?”
&esp;&esp;辛毗余怒未消:“蜀中一日数十惊,刘备虽斩之而不能安。如此情势大局已定,还有什么可注意的?”
&esp;&esp;“我不是说这个。”刘晔一边摆手,一边谨慎地左右张望。
&esp;&esp;司马懿似有领会,停下脚步,待会晤之人渐渐散去走远,才问:“你发觉什么了?”
&esp;&esp;刘晔压低声音蹙眉道:“主公左股一直在抖,抖个不停,左手也在微微颤动,不知他自己意识到没有……这仗我可不敢再打了,我是怕……是怕……”他眼中流露出恐惧,终究没勇气把这话说完。
&esp;&esp;辛毗、司马懿霎时无言,似乎都已被刘晔那可怖的假设吓住了,这个假设最可怕之处并非是在眼前,而是在遥远的邺城。齐桓公九合诸侯一代霸主,身后之事如何?一想到两位公子各拥势力旗鼓相当,简直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