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听得黎鹏频频点头,“唉”了一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愣是生出些惺惺相惜的味儿来:“你爸是个实在人啊……教育得好、教育得好!现在那些小演员喂,都缺了你这种踏实劲儿!哎我看你大学几年都没出来接过活儿,后来又去国外进修了一年,是吧?高学历人才啊!”
“不敢不敢。”江望帆谦虚地笑,“这不是想踏踏实实把基础打好么。国外也没学啥高深的东西,就稍稍学了点导演基础,免得以后导演讲戏听不懂。”
黎鹏意外,一连串“难得难得”后对他印象更好,招呼着加了私人微信,本着前辈指导后辈的责任感,再三叮嘱了进组时间地点,顺便关照他回去把原著小说看了,自个儿写个人物剖析的文章,进组那天交。
回去是助理开的车,沈铭和江望帆并排坐在后座上,安静了一路,临下车的时候沈铭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话找话似的:“表现不错,黎导和制片人对你印象很好。”
江望帆撑着脑袋哼哼几声:“知道什么叫专业演员吗?这种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呸。”沈铭笑着踹了他一脚,拉开车门就走,“这人设挺好,给我维护好了,要能崩我弄死你。”
江望帆“嘁”了一声,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哎对了。”沈铭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声音轻飘飘的,一下子就散在北京的夜里,“黎鹏跟钱晶是同门,不过隔大几届,没听说有什么交情。”
车门关上,把热潮都隔绝在外,江望帆跟没听见似的半点不搭腔,只让助理开车回家。
圈子统共就那么大,全国也就那么几个专业院校,谁跟谁都认识,别说八竿子,随便哪个剧组一竿子扫过去,随便谁都能扯出段“渊源”来,有什么稀奇的。
更何况,有交情又怎样,镜头前大家的演技参差不齐,下了戏倒是一个赛一个演技精湛,就是心里恨得要死,表面上还是亲亲热热哥俩好,要为了炒作曝光率,给你表演个情深似海干柴烈火都没问题。
他江望帆也是专业的,谁怕谁啊?
江望帆没放在心上,穷讲究地收拾过自己,往被窝里一钻,捞过平光镜戴上,开始补小说。
他小时候也看小说,看武侠看科幻,金古梁温卫斯理都沉迷过,也经历过拽张床单披身上,抄根棍子演杨过的中二岁月。后来武侠式微,仙侠崛起,他嫌神仙打架没有那种拳拳到肉的爽快感,又是动不动几百上千章,往往看不到一半就弃了。
这本《修魔》也长得很,又是十多年前的小说,套路设定在如今看来有点滥梗俗套,但节奏控制倒是真不错,跟读剧本的故事梗概感受完全不一样。江望帆本打算睡前瞄两眼催眠,没想到看着看着来了劲,作者就跟研究过心理学似的,每每都踩着他的胃口往下吊,看得他深陷其中欲罢不能,等回过神来抬头喘口气,时间都指向凌晨三点了。
江望帆当机立断,关了手机关了灯,空调被蒙头盖脸,说睡就睡。
然后梦了一夜的神仙打架。
他看见自己置身于一个混沌空间里,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大大小小的镜子,远远近近地映出他的脸,温柔的、狰狞的、开心的、痛苦的,一人即是众生百相。他独自走在镜子隔出的狭长通道里,混沌流转于镜里镜外,一时间看不透空间大小看不见时间长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好像跨过了一个又一个镜子界限,在层层叠叠的最深处,看见一个人。
那个人转过身来,穿着一身妖冶浓烈的红衣,映得眼睛也显出暗沉沉的红。
十三年前的装束,十三年前的动作,十三年前的神情,却是十三年后的脸。
是周程的脸。
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线、英气锐利的眉毛,年轻、漂亮、朝气蓬勃,正是当今社会审美主流,老少皆宜男女通杀的款。
周程顶着那么一张清俊单纯充满正能量的脸走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捅了他一刀。
血霎时喷涌而出,溅上周围的镜子。在斑斑驳驳的镜像之中,他看见自己面无表情地倒下去,而周程愣了半晌,突然冲上来,抱着他痛哭失声。
第3章
脑壳疼。
江望帆是被尖锐的闹铃声惊醒的,看到屏幕上不停闪烁的数字6,不知道是该感激闹铃把自己从那个莫名又傻逼的梦里挖出来,还是该土豪一些把毁了他养生觉的手机扔出去换个识相的。
然而很快他又想起来这坑爹的闹钟是自己定的,就在沈铭嘲笑他身材不如周程之后,他痛定思痛下决心要早起跑步发奋健身输给谁都不能输给那个花瓶……然后就脑子一抽定了这么个玩意儿。
自作孽不可活,除了原谅自己放过自己还能怎么样呢,他又舍不得把自己掐死。
在床上发了半天愣后,江望帆终于在重新入睡前想起来,他做的那个毫不科学人神共愤的梦,就是小说《修魔》的一个高潮情节,也是剧本里标注的一场重头戏,贼显眼的那种。
梦里的那个人不是周程,是男主角唐秋,而他,是主角的男神偶像大师兄,十全十美的大众白月光,姬岩。
算起来主角唐秋与其他升级流修真小说男主经历差不多,出生在昆仑山脚下的一个普普通通小山村,从小听着神仙传说长大,对修仙之人心向往之。然而一场浩劫突如其来,唐家村全村被屠,只有藏在死人堆里的唐秋侥幸活下来,被闻讯赶来的修真者们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