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文应从亭侧小太监手中提过一盏灯,以便江德明辩看簪子,江德明费力地边看边念:“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周婉大惊,道:“不,不可能的,嫔妾簪子上没有这些字。”
“陛下,奴才可不敢撒谎,这上面真刻着呢。”江德明转身向皇帝道。
皇帝依旧不看簪子,也不说话。
皇后伸手拿过簪子,细看一番,道:“果然有这句诗。”
“这可稀奇了,顾夐的《诉衷情》,惟这一句可谓彻骨情语,脍炙人口。父母赠给女儿的簪子,怎会刻上这句诗?岂不可笑?”董淑妃哼笑道。
其他嫔妃也是议论纷纷。
周婉跌坐在地,泪痕满面,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陛下,皇后娘娘,定是有人趁嫔妾不在,偷偷刻上了这些字。”她身子单薄,此刻轻泣哀婉,柔弱如风中落叶般,我见犹怜。
“人证物证俱在,犹自抵赖,陛下,依臣妾看今夜怕是不能叫周美人改口了,不如送掖庭局好好审问,定能给陛下一个交代。”董淑妃在一旁建议。
皇帝垂下眸子,右手藏在袖中握紧放松握紧放松,最后似厌烦了一般,道:“既如此,三个人一同送进去吧。”
周婉闻言,一口气上不来,软倒在地。
皇帝看了她一眼,却终究没有再为她说话。
眼看事成定局,一人从嫔妃中挤出身来,噗通跪倒在皇帝脚边,道:“陛下,近来周美人身子不适,如果送掖庭局审问,只怕周美人身子会受不住,还请陛下三思。”却是苗才人。
“背叛陛下的事情她都已经做出来了,还指望陛下能怜惜她么?”不等皇帝开口,董淑妃便瞪着苗才人道。
苗才人不理她,只道:“如今事情还未分明,陛下,切不可不顾周美人的性命啊。如若真的要送掖庭局,也请陛下召御医来为周美人诊视一番,如周美人身体无恙,陛下也能安心。”
“按你的意思,如果周美人身体抱恙,今日之事便可当做没发生,亦不用再审问了?陛下,依臣妾看,这样拖延时间是没必要的,如何审问犯人,掖庭局自会拿捏轻重。”董淑妃道。
“陛下与皇后娘娘尚未开口,淑妃娘娘便如此急不可耐,难不成今时今日,这后宫竟是淑妃娘娘您做主么?”苗才人忽而回头,目光悍然地看向董淑妃。
其余妃嫔悚然一惊,再想不到这后宫之中会有人胆敢如此当众给董淑妃难堪,尤其对方还只是个小小的才人。
“大胆!你竟敢如此冲撞淑妃娘娘!陛下,您定要治苗才人大不敬之罪,为娘娘做主啊。”董淑妃的侍女秦蓁气恼地瞪着苗才人道。
苗才人冷笑,道:“连淑妃娘娘身边的小小侍女,也敢给陛下拿主意了。”
“你!”秦蓁大怒,却不敢太过发作,一张还算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强自忍住。
“陛下,您向来宠爱周美人,合宫皆知,而皇后娘娘也一向仁爱厚德,宽以待人。然今夜之事非同小可,臣妾一心想着如何保全天家尊严,说话难免急躁了些,但绝非有意冒犯,还请陛下,皇后娘娘恕罪。”董淑妃一手扶着肚子,柔柔地向帝后行礼。
“你先起来。”皇帝虚扶一把,看了看地上的周婉,道:“苗才人所言,也不无道理,来人,宣御医。”
董淑妃退至一边,盯着犹自跪在皇帝脚边的苗才人,眸中狠戾之色一闪而逝。
少顷,御医窦士林奉命前来,给周婉诊过脉后,便向皇帝行礼道:“恭喜陛下,周美人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皇后及众妃嫔闻言一愣,周婉懵懵懂懂,还未从一片混沌中醒过神来,苗才人惊喜之余,心中不免也松了口气。
皇帝一直暗沉沉的双眸倏忽一亮,年轻的脸上全是喜色,站起身道:“果真?”
窦士林道:“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兴冲冲地过去扶起周婉,温和道:“婉儿,你有了身孕怎么也不告诉我?”
周婉无力地靠在皇帝胳膊上,唇色苍白道:“嫔妾也是刚刚才得知。”
“看你气色这样不好,来人,速速送周美人回清扬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