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湖白如练。刘寄奴团身趴在芦苇荡中,屏息正在眺望湖心,武陵岸上,忽有踏歌之声:
“洞庭月,
月在湖中勘。
湖鲤衔星天在水,
湖云破浪水如天。
朗朗好湖山。”
大雾散尽,月色微茫。刘裕听得真切,看得朦胧:那人嘴上一对八字胡,身穿黄衫,头顶皂巾,左肩一个褡裢。
黄衣人道:
“月明之夕,正合欢饮。”
打开一尺长、半尺宽的褡裢,扬手一倒,漆盘铜碗落了一地。黄衣人把手伸进褡裢,只一扯,扯出一条方圆半亩的大席,鼓腮一吹,大席卷着那些酒具、食器随风飘走,平铺湖面上。
搅搅湖中满月的影子,将皎白月光搅得晦涩;黄衣人在凌乱月影里取出个圆圆的黑家伙,离水竟成了一口锅。再将手伸进褡裢,寻摸老半天不知翻检着什么,扬起褡裢猛一甩,褡裢里又甩飞个姑娘。
“我一定叫哥哥杀你!”
那女子绣衣粉裙,十六七出尘样貌,春眉绿髻。只是妆也花了,发也乱了,草绳反绑着双手双足,惊恐着大喊大叫。
“刚弄了两船人下水,转眼竟寻不到踪影了;上岸只见姑娘撞上我枪口,缘分缘分。只可恨今天朔日不能动欲。待会儿水开了再蒸你,热水上锅,肉嫩且弹……”
黄衣人打个响指,锅下无火自燃。手指从女子惊怖的脸蛋摸到下巴,黄衣人又道:
“趁此明月,我先击球作乐。”
黄衣人背转身子,口中吐出小球,小球空明如玉,见风就长,鼓成皮球大小。勾勾脚尖,圆球激射如虹,直上青霄;忽又疾落,有如彗星经天而下。
刘寄奴箭步从苇丛杀出,身形如鬼魅。猛跳一步,空中张开双手,将将接住这球;这球却凌空变了轨迹,绕个弯回到黄衣人脚下。
“何处山鬼败我雅兴!”
刘寄奴满身泥泞,脸上水污如花猫。刘裕笑道:
“妖精骂山鬼,是非都颠倒,黑白也不分。你这沐猴而冠的臭鲶鱼,踢皮球,你踢个球!”
黄衣人见被道破了本相,难禁心头大怒;拎起锅,将锅中冷水向刘裕激洒而来。刘寄奴一闪,那水泼在地上,都化作粒粒钢钉。
“好一手泼冷水的功夫,畜牲,你还有啥本事?”
刘裕一言未毕,那口大锅又朝他抡圆了砸来。刘寄奴脚底下活泛,步步莲花,移转腾挪。黄衣人见打不着,手往湖中一指,湖心偷偷钻出一串藻荇;水草缠结成绳,贴地蛇行,直向刘裕胯下乱窜,意图缚住他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