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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当然,这样的句号我也喜欢。但人生还有另一种句号。

打个比方,你在一条路上走,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种&ldo;尽头感&rdo;时,这句号就出现了;如果你停下来,你足下就清晰地出现一个句号。这条路可不是做一件事时那短短的距离,它是人生追求的路、艺术探索的路和事业奋进的路。这路原本无止无休。你在任何一处都可以起步,踏上征程;你也可以在任何一处划个句号,退了出来。无论什么都可以成为句号的缘故,那精疲力竭的放弃、自寻清闲的逃逸、江郎才尽的低头认输,乃至收获后的自满自足;甚至在目标达到之后,辉煌的目标也会化为一个句号,尽管这句号闪闪发光;句号,就是停止,就是终结,就是事物最终变为有限的、死去的符号。

我说的是这种句号。

可怕的是,这些句号总是不知不觉地出现。你呢,不知不觉地完结。想想看,你曾经做过的那些有益的事,究竟是什么时候和怎样弃你而去的?

句号往往又和人的自足、人的彻悟、人的堕性连在一起的。所以句号大多是人心甘情愿给自己划上的。人随时可能舒舒服服给自己划个句号,休止了自己。

因而,我害怕句号。

我对句号保持着近于神经质的警惕。警觉它、监视它、打击它和超越它。

在与句号的斗争中,我一边感到生命的活力,常常闻到自身肌肉搏斗后散发出热烘烘的清香;一边认识到这原是生命存在所必需进行的奋争,也是与自身堕性和保守的对抗。当然……它何其艰难!跨过每一个句号,都需要付出双倍的力量,其中一半是创造力。

然而,无论在人生与艺术的道路上,每消灭一个句号,便开始一段崭新的充满诱惑的路。我们还会发现,被我们拒绝和消灭的句号,最终竟然会变成逗号。你是不是也会从中得到启示:

最积极和充实的人生,是不断努力地把句号变为逗号。

既然本书皆&ldo;自白&rdo;性话语,这里便把这些解题的文字,做为序言。

冯骥才

1996年3月

1命运的驱使

这是我踏上文学之路时最初的足迹。它一片凌乱、深深浅浅、反反复复,仿佛带着那样多的不情愿、被迫和犹豫不决……这究竟为了什么?

1966年的大狂乱到来之前,我的世界有如风暴前的海面,它没有丝毫预感,没察觉任何先兆,在一片出奇的静谧里,暖意的阳光躺在我柔软的、层层皱褶一般的、有节奏的生活波浪上。那时我才20多岁!我热爱着艺术。我是肖邦、柴可夫斯基、贝多芬最驯顺的俘虏;我常常一个人在屋里高声背诵《长恨歌》、《蜀道难》和普希金的《致大海》;最后,我终于以一种为美而献身的精神,决意把一生的时光,都溶进调色盘里。那雨中的船、枝上的鸟、泥土中的小花小糙、薄暮溟溟中一张张模糊而有生气的脸,把我年牢地固走在画架前,再也没有想到与它分开。

然而,1966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动乱就像一个无法抗拒、从天而降的重锤,把我的世界砸得粉碎。一夜之间,千万人的命运发生骤变;千万个家庭演出了在书本里都不曾见过的怪诞离奇的悲剧。对于我,平时所留意的人的面容姿态、动作变得毫无意义;摆在眼前的,是在翻来覆去的政治风浪里淘洗出来的一颗颗赤裸裸的心。它们无形地隐藏在人身上最不易发现的地方。

有的比宝石还美,有的比魔怪还丑,世上再没有人与人、心与心的差距更为遥远的了。为了在这刀丛般的人事纠葛中间生存,现实逼着我百倍地留意、提防、躲闪;于是,往日那些山光水色、鸟语花香,美梦一般流散了。

天津海河边有个地方叫做挂甲寺。夏天里,偶然会有人游泳不慎淹死了,就被拖到岸边,等家人来认领。但在这期间,几乎天天都有人投河自尽,给人们用绑着铁钩的长杆勾上来,一排排陈列着。原有的两张席不够用,有的便露着不堪一睹的面孔。有老者、有青年、有腰间捆着婴儿一同殉难的妇女。

我直怔怔望着这些下狠心毁掉自己的人,心想他们必有许多隐忍在心、难以抗拒的苦痛。还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悬梁自尽的人蹬倒的椅面上留着很多徘徊不定的脚印,我的心颤栗了……每每此时,我便不自觉地虚构起他们生前的故事;当然这可能是与他们完全无关的虚构,但我平日在生活中的所见所闻、万干感受却自然而然地向虚构的故事中聚拥而来。当故事形成、在心里翻腾不已时,我便有一种强烈的表现欲。

开始,我只是把这些故事讲给至亲好友们听。为了安全,我把故事中的人物、地点、社会背景全换成外国的,当做一个旧的外国小说或电影故事。

我的许多亲友听过这些故事。在文化一片空白的当时,他们以听我的故事为快事。我却以讲故事来发泄表现欲,排遣郁结心中的情感。我哪里知道,这就是我后来一些作品的雏型。

一个夜晚,外边刮着冷风。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突然跑到我家来。他不等我说什么,便一口气讲了他长长一段奇特的遭遇。我听着,流下泪,夹在手指间的烟卷灭了也不知道。这位朋友讲述他的遭遇时,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冲动,我真担心他回去后会做出什么不够冷静而可怕的事来。他讲完了,忽然用激动得发颤的声音问我:

&ldo;你说,将来的人会不会知道咱们这种生活?这种处境?如果总这样下去不变,再过几十年,现在活着的人都死了,还不就得靠后来的作家瞎编?

你说,现在有没有人把这些事写下来?那就得冒着生命的危险呀!不过,这对于将来的人总是有价值的那是怎样一个时代呀!

我们都沉默了。烟碟里未熄的烟蒂冒着丝一般的烟缕,在昏黄的灯光里索回镣绕。似乎我俩都顺着他这番话思索下去……从此,我便产生了动笔写的念头。

我把自己锁在屋里,偷偷写起来,只要有人叩门,我立即停笔,并把写了字的纸东藏西掖。这片言只语要是被人发现,就会毁了自己,甚至家破人亡,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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