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棺材上的一个农村妇女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着:&ldo;玉儿啊,我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你才十八岁,这么年轻,就被这个混蛋害死了,上天啊,你一定要为我们一家主持公道啊!&rdo;
赵永齐一头雾水,老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时候搞出了人命来?便赶紧抓住那个老汉申辩:&ldo;你们是附近的村民吗?是不是搞错了啊?我从没跟你们那儿的人有所往来,更不认识什么……&rdo;
话还没说完,就被冲过来的妇女推倒,人带瘤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脸上带泥,腿上带伤,好不狼狈。
&ldo;你干了什么好事,莫不承认!&rdo;老汉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拽到棺材边,一把掀开棺材,&ldo;你勾搭我女儿,夺去她的贞操,就始乱终弃,对她不理不问……&rdo;赵永齐艰难地望进去,就看见一张略施粉黛的脸,眉毛微皱,双眼紧闭,表情一派凄迷,红红的嘴唇涂得就像是血,衬得那凄迷一下就变成了凄厉,他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子,这人好生眼熟,好像是……&ldo;她回到家,茶不思,饭不想,没几天就吊死在乱坟岗,你这个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狗东西……&rdo;随着耳边的叫骂声越演越烈,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其他人也赶来对他拳打脚踢,赵永齐护着瘤子,发现不对,又护住脑袋,寻到一条fèng隙,拼命往外面钻去,抓住一根朝他敲过来的扁担,苦着脸解释:&ldo;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没有……&rdo;但转念一想,实话实说虽然没错,但可能对不起那个女子,人家对自己一片痴心,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给了他最美好的笑容,不管如何,一定要保全对方的名声,至于真相如何,再从长计议,另加定论。便不再辩解,现在这个状况,如何辩解都没用,还不如想点法子,来息事宁人。
&ldo;我知道玉儿英年早逝,你们心中异常悲恸,其实这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多么希望她活着,&rdo;说着说着,赵永齐也忍不住洒了把热泪,一半真一半假地痛彻心扉,&ldo;她是我见过最纯朴、美丽的少女,我从来没对她起过歹念,可她已经走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要怪我,我也愿意承担一些责任,本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只求问心无愧,&rdo;抹了把脸转向老汉,&ldo;我这儿有二十万,您看……&rdo;
老汉如老鹰一样盯着他,突然猛地一挥手:&ldo;谁要你的臭钱!钱能和命相等?&rdo;
那老妇也不依不饶,对他拉拉扯扯,尖声哭泣着说:&ldo;我只要我女儿!我养她十八年容易么?可说没就没了!&rdo;
赵永齐不敢还手,一脸为难地说:&ldo;大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好么?&rdo;
老汉冷笑着:&ldo;我们也不要你以命抵命,我女儿既然是你的人了,按我们村的风俗,你就要娶她为妻,给她一个名分!&rdo;
赵永齐双腿一抖,那瘤子也很应景地一抽:&ldo;可她死都死了……&rdo;
老妇抬起头,阴鸷的目光直直洞穿了他的瞳孔:&ldo;不管死活,你都必须娶她!给她以及我们,还有村民们一个交代!&rdo;
&ldo;否则,&rdo;老汉接话,面容像恶鬼一样狰狞,&ldo;我就烧了这里!还要找你打官司!拉着乡亲上访国务院!让你把牢底坐穿,一辈子都不得安宁!&rdo;
&ldo;不要冲动,各位,有话好说!&rdo;赵永齐拼命阻止那些举起火把准备闹事的,把那颗瘤子当做武器,将扑向房子的如同疯狗的村民撞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众人点火,赵仕义还在房里。&ldo;我们寻求一个解决的方法好不好,付诸暴力毫无用处……&rdo;
老汉双眼朝他一横:&ldo;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时我们再来,如果你还没布置好婚场,就休怪咱不客气!&rdo;
☆、吵架
&ldo;你怎么、怎么可以那样做!&rdo;一回到房里,赵永齐就对床上的人没好气地质问着,&ldo;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痛下杀手呢!&rdo;
但想想,也不一定是他做的,凡事要讲证据,所以骂了一句就住口了,但不管如何,都跟赵仕义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恶劣小气,对方会走向绝路?
&ldo;你不是一向讲道理么?怎么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呢?现在好了,人家被你害死了,她父母找上门来了,你叫我怎么办?&rdo;男人气鼓鼓地,一边踱着步,一边摔东西,心烦意乱、气急攻心到极点,&ldo;我也想推托责任,但要真是那样,岂不是没人性?我跟你不一样,绝不是狠心的人!说实话,我也的确喜欢过她,要不是你从中阻扰,我们早就,他妈的私奔了!你以为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以为你是鬼就可以胡作非为!赵仕义,老子对你太失望了!&rdo;
骂完就转身朝门外奔去,可没走几步就跪在了地上,满头大汗地捧着肚子。他以为是赵仕义在搞鬼,便转头朝他唾了一口,目光愤恨:&ldo;你只会这招!卑鄙无耻,阴损下流!呃……&rdo;男人撑了几次都没撑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发喘,&ldo;啊……&rdo;肚子越来越痛,他倒在地上,死死地按着那个地方,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两只臃肿的腿。&ldo;你有种……就……弄死我……别……拖拖……拉拉……的……&rdo;那颗瘤子剧烈弹动着,好似要爆炸了,赵永齐又气又急,在上面胡乱揉着,可完全没用,就好像激烈的化学反应,一旦发生就不可遏制,必须等待那股冲突慢慢化去,消失殆尽,剩下作用过的一片狼籍。可那片狼籍也不消停,仍旧蠢蠢欲动,随时都会死灰复燃似的,赵永齐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躺在地上微微抽搐着。&ldo;哥……&rdo;每当自己辗转反侧吐出这么个字,就会把嘴唇紧紧咬住,以&lso;我恨你&rso;断续的低喃取而代之,就是死也不肯向那人示弱。
可怜的男人就这么在冰冷的地上挣扎了一夜,等疼痛终于彻底止住,整个人就跟破烂似的,苍白又扭曲。直到中午,被刘妈发现,才给扶到了床上躺着。
&ldo;你怎么了啊?&rdo;
赵永齐眼睛都睁不开,眉毛皱得死紧,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收腹,不希望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被刘妈看到,可稍微一吸气,肚子就痛得翻天。刘妈赶忙用被子将男人顶着的青筋毕露的肚皮盖住,熬了碗米汤端给他喝,怎么才过了一天,人就变成这副样子呢?&ldo;你就不能让让他么?还有你,小家伙,这是你母亲,能这样折腾么?大人吵架,你也参和?&rdo;刘妈说得很小很小声,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自言自语来着,赵永齐很难受,自然没精神去分辨什么,嘴巴都干得裂开了,他只想多喝点水,心头像在烧似的,跟他儿时生水痘差不多。
&ldo;我炖了只鸡,你……病了,需要好好补一补。&rdo;刘妈的声音变得十分缓慢,很耐心地和他慢慢说着,&ldo;这段时间,我帮你调理下,你也别去医院了。&rdo;赵永齐心想,老子才不去医院,那些神经病一定会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只是动了胎气,他就呵呵了。
刘妈出去后,赵永齐才觉得不对劲,床上躺着个死人,刘妈居然没反应?难道是睁眼瞎?
但他实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么多,三天后死者家属还要上门呢。到时自己该如何处理呢?说白了,这就像一起交通事故,司机撞死人了,哪怕人家是闯红灯,于理可以不赔,但于情,至少也要出丧葬费。死者为大,没责任也有责任。再说赵仕义的确太过蛮横,虽然之前因为好奇问过那些摸金校尉:尸爷到底有没有杀过人?大家都说没有。当时自己还信以为真。这时想来,觉得怎么可能?有权的人难道不滥用职权,不想过把瘾?有钱的人难道还会节约到极点,不懂得享受,不感到优越?有青春的人难道不认为自己有资本,半点也不自恋?所以很可能是赵仕义下的手,以他现在的本事,想置人于死地,还不轻而易举?
赵永齐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助纣为虐。那个道士不是说过,要想克制赵仕义,就再举行一次冥婚,让新魂去斗旧鬼。自己何不将计就计?说不定还能逃脱这个怪圈,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做那家伙的禁脔,总得有那么一点骨气。
&ldo;刘妈,请你过来一下,我想你帮我办件事……&rdo;
刘妈听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摇头不止:&ldo;小赵啊,这种事可不能随便应允,搞不好,后果会非常严重,何况家里已经有了……&rdo;她用眼瞟了一下卧室,手拢在嘴上咳了一声,&ldo;我是村里的人,自然非常了解村里的习俗,根本就没有这种说法,我看那家人居心叵测,不知打的什么馊主意,我劝你还是深思熟虑一番,再下决定。&rdo;
☆、和小三洞房
死者家属见他答应,脸色顿时好了一些,血海深仇的表情也没那么逼真了。赵永齐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方针是正确的,不过那老汉显然是得寸进尺的角色:&ldo;既然这样,就立刻把婚礼办了。&rdo;
&ldo;你看能不能缓几天……&rdo;说实话,赵永齐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突然就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事,顾虑总是有的。何况他拿捏不准赵仕义的心理,且如此做,会抹杀小玉在自己心中的定位,可惜凡事没有两全其美。
&ldo;还缓什么缓,没见我女儿都等不及了吗,你要乡亲们看她多久的笑话?&rdo;
无奈女方十分坚持,男人只得作罢,立刻拿出一笔钱操办起来了。他本想一切从简,可对方的母亲不肯,说女儿的终身大事,绝不能敷衍,她本人也毫不含糊,一板一眼,半点细节都没落下。
冥婚那一天,赵永齐看那偌大的排场,差点昏了过去,这哪里是婚礼,简直就像是赶集,不,哪止是赶集,人山人海,仿若在菜市口看斩头差不多的架势。又是敲锣打鼓,又是鞭炮花轿,
零零种种,应接不暇,连狗都来凑热闹,轰轰烈烈,敲天震地,闹得方圆五里之外,人人皆知,我擦,至于吗,赵永齐腿都软了。
之前他和赵仕义的婚礼,比起这场冥婚,怕是寒酸多了。赵永齐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拜堂的时候,很是心神不宁,总觉得阳台上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那人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终于熬完了所有的程序,新娘被请入洞房里,赵永齐愁眉苦脸,也跟着走了进去,外面一片欢声笑语,他却一点都没有心情。手托着被绷带绑起来的瘤子,生怕它出现状况,弄得自己骑虎难下。这洞房花烛夜,能平平安安度过吗?
不过当看见床上那张美好的容颜时,又觉得愧疚难当,再怎么说,也不能辜负她,十八岁,正是花样年华,却就这么凋谢了,换作谁,也于心不忍吧。赵永齐走到门外,做了几个深呼吸,待天色差不多了,才点上红白两根蜡烛,进了新房。外面的喧嚣已然散去,两个人的世界,涌动着不地道的甜蜜,和不安分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