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说吗?”刘老汉压低声音道,“那范公下野之后,咱这新法,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您也关心新法啊?”柳明有些忍俊不禁。
刘老汉挠挠头皮道:“小相公,老汉我目不识丁,按理说不该管那些大人的事。可是,这新法有一条是讲减徭役,咱这小贩交的契税,从三分降到了一分,这可是好事啊。”刘老汉指了指柳明的碗道,“咱这契税交少了,咱就给客人多加两个馄饨。以前八个,现在十个。可是,老刘我听说,这支持新法的朝中大官们都被黜落了,新法要是一废除,咱这契税上去了,我老刘这馄饨可就赔本了。”
刘老汉面带愁容道:“我还听说,新法废除后,那旧法的商契还要调高,变成四分利,这可让咱们怎么活啊?老汉我不如回家种田去了。”
柳永更是义愤填膺挥手道:“庞党专横,迫害我朝廷清流。三变自与他们势不两立!”说道紧要处,他抓紧柳明的胳膊:“明儿,你可莫学大哥那样,对于朝政之事,畏首畏尾!”
“畏首畏尾?”柳明暂时不理柳永的再次“感情用事”,他问道:“大伯对于朝政很谨慎吗?”
“当然……”柳永不屑道,“他那样的商贾之人,哪敢发表自己的见解?”
等等!
柳明眼瞳微缩,似乎领悟到什么,他立即站起身来,往北面跑去。
“明儿……你去哪?”柳永惊愕道。
“永叔,我去书院!”
柳府正厅前,柳先达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面带悠闲地品着茶。他望了一眼桌上的那封定亲的裱金草贴,拿起拆开自言自语读着:
“亲家,杨某谨以县南四进院一套,迎娶柳杏儿……”
柳先达越读越是面露笑容,他看着坐在次席的柳永与柳远志,得意朗声道:“如今……我们柳府也是高攀了贵枝儿,与那杨大人结为亲家,可是阖家之喜啊。”
柳永与柳远志,两人都垂头丧气地坐在次席。这家里的婚配之事,按照家训族规,权且由大掌柜柳先达安排,这哥俩儿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此时,一大帮媒婆穿红戴绿,从里屋叽叽喳喳出来,朝柳先达作揖道:“多谢大掌柜招待……”
“嗯……”柳先达微微一笑,“王婆……这婚轿,明日便安排吧。”
“大哥……不是说后天吗?”柳远志站起身来,说道:“这也太急了吧……”
“夜长梦多。”柳先达摆摆手,“早些办妥,我也好睡个安稳觉。”
“那行……”脸上一粒黑痣的王婆夸张笑道,“柳大掌柜安排的事情,我王婆一定给办好。”
柳永与柳远志哥俩的脑袋,埋得更加低了。这二人,各怀心思。柳远志想着怎么教唆明儿带着杏儿逃跑。而作为小叔的柳永,则又是不平之情从心起,想着到哪弄把宝刀,让明儿带着去把杨大人给剁翻了。
明日,便是杏儿与明儿劳燕分飞之日。
这哥两儿坐入针毡。
“不可安排!”此时,厅外传来一声大吼,差点把要出门的王媒婆吓趴下了。
柳先达眉头微动,他看着那进来之人,皱眉道:“明儿,何事喧哗?”
“大伯……”柳明作揖道,“此事需要慎重。”
“慎重?”柳先达脸上露出荒诞表情,心想这柳明一向规规矩矩,怎么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三道四?
“此事木已成舟,明日花轿便会来接杏儿。”柳先达不紧不慢道,“贤侄,此事不必再议。”
柳明不为所动,上前一步继续坚持道:“大伯,杏儿的婚事,需暂缓安排。”
“嗯?”柳先达的身子,在座椅上挪动了几寸,心想这柳明怎么不知好歹。
他站起身来,冷冷道:“明儿,你在那书院学习,受业解惑,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今日如此蛮不讲理?若是再坚持,休怪我用家法……”
这时,一大帮媒婆,还有诸多下人都看着自己。柳先达知道,自己必须维护这个大掌柜的权威,否则,这些媒婆东一句西一句传出去,便会让那亲家杨大人看笑话。
此时,柳远志和柳永,都用一种担忧但期待的眼神看着柳明。
那王媒婆斜眼看着柳明,阴阳怪气道:“柳公子,您怎么这么舍不得舍妹出嫁呢?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