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杨立武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叠公文,缓缓道:“卑职也有案卷要呈现给大人,这兵器库那兵器转运外州之事,乃是得到了大人的许可。”
“你放……”何知县张口欲骂,见到文契上自己的印章画押,却舌头打结,将话又吞了回去。
“大人……”杨立武阴笑道,“大人的官印是随身携带的,卑职可没有盗窃过。”
“你……”何知县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你必然是趁着我听曲喝酒烂醉之时,找我签押的。”他猛然回忆起,自己每回听曲时,那杨立武总是要作陪,带着几坛美酒与自己对饮,等到自己烂醉之时,又让自己题字作画。想来想去,必然是那时趁着自己意识不清醒,诱骗自己盖了官印。
“这兵器库的库存转运,得到的是大人的许可。本人也是奉命行事,大人莫非要制裁一个凡事都遵命的属下?”杨立武反将一军道。
秋风扫过屋内,青布窗帘如神魔乱舞般吹起。
何知县脸色发白,悔得肠子都青了。真是恨自己意志薄弱,耳根子软,只顾贪玩,结果被人摆了一道。
两桩大案,一桩调换死刑犯,可人犯不知踪影。另一桩兵器库盗窃案,却有了自己的官印首肯。
原本想除掉一条大鱼,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何知县一瘫软,坐到了地上。
“来啊,快扶大人起来。”杨立武冷笑道,“大人乃千金之体,坐在地上会受凉的。”
何知县被那差役扶了起来,也只是双目呆滞,一言不发。
“大人,这两桩案子,是否要查下去?”杨立武问道。
何知县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拿出绢布,擦着头上的虚汗,说道:“确实是本官的误会。杨立武,本官昨夜缺觉,老眼昏花,产生了幻象。你……莫计较啊。”
此时的何知县,声若蚊吟,低声下气,再无威风。
杨立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吊着那蛇眼,说道:“既然大人认错了,那么卑职要是再坚持,也是却之不恭。不过大人放心,只要大人相信咱们,这些事,都可抹平。”
“抹平?”何知县探头道,“如何抹平?”
“大人不就是为了防上头核查,怕交代不过去吗?”杨立武抚着三缕胡须道,“这寺庙杀人案,让那周丁归案斩首就行了。”
“你当真愿意……?”何知县问道。
“自然。”杨立武颔首笑道,“大人是咱们的庇护伞。若是这顶庇护伞没了,咱们底下都是白忙活,这周丁……”他眼神露出阴鸷,“必然要死。您放心,他明日便会准时出现在刑场。”
尽管杨立武与周丁有着协定,但是这种小人物的生死,他并不会在乎。
杨立武见对方似乎已经进入自己掌控的节奏,继续说道:“大人,那兵器库的事情,更好解决了,将平安堂的一部分库存移回来便是。”
“这……倒也好。”见事情都解决了,何知县懦弱贪生的性格又暴露出来。
“不过,大人,倒是县衙走水一事,需要继续查下去。”杨立武坚定道。
“继续查?”
“大人,卑职已经搜罗出证据。那潜入县衙放火,劫走狱犯之人便是那柳府的柳明。”杨立武面露阴狠:“此人虚与委蛇,圆滑奸诈,将大人和卑职都骗了,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后生,能做出这种事?”何知县装作无知道。
“大人……”杨立武咬牙道,“对方虽然只有十六岁,可是老谋深算,心肠毒辣……”
杨立武为官十余年,自诩在费县官场也是棵常青树。俗话说,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典史。
在这费县为官十余年,他一直如鱼得水,没吃过什么亏。碰到这个糊涂知县,更是天降幸事。杨立武自诩做事谨慎无比,在柳先达入狱后,对这个柳明,也是明查暗访,多次试探。
他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的真实想法,是经不住这种探查的。他也曾认为,这个柳明,无非就是为了点功名和利益。
没想到,他杨立武错了。第一次被这样一个后生耍了一道。
这个后生,略带懦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极大的野心。
对方竟然是想要搞垮自己?
想到这,杨立武背脊一阵发凉。他心一狠,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与柳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