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鹤草长在阴暗潮湿的草丛里,鹿苍替他采到,正要回去。转身之际,却感受到一个微弱的气息。修道者对活人气息十分敏锐,鹿苍在这方面尤佳。他循着气息找过去,果然见一个魔修满身是血,正倒在草丛里。阴阳错那魔修不料自己已经隐匿踪迹,却还能被鹿苍发现。他运起魔力朝鹿苍攻来,然而,鹿苍的修为已属上乘,又怎会被一个重伤的魔修难倒?不过几招,他便将人制服在地。天生的虚荣心作祟,鹿苍这人最容易骄傲自满。见这魔修不敌自己,他大意起来:“你是谁?怎么到这里来的?”魔修并不答话,只恶狠狠地盯着他。鹿苍自然是把人提起来,要交到明镜垢的长老们那里去。然而,这魔修却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匕首,刺中了鹿苍的手腕。鹿苍手一松,他把鹿苍撞到地上,这种伎俩本翻不出什么浪花,可一道阴寒的魔力却自鹿苍手腕上的伤口传遍全身。鹿苍只当这人在匕首上用了什么东西,并未在意,掐着魔修的脖子便将他撞到山洞上。这个时候,鹿苍才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生性恶劣,虽是仙道之人,也勉强用用吧。”这声音分明是濒死的魔修发出的,可这人被鹿苍掐着脖子,又未张口,哪里说得出话?鹿苍不明所以,警惕起来,但不待他有所动作,浓黑的雾气便从魔修的额心涌出,扑到鹿苍身上。他挣扎动法,竟然无法应对。不过眨眼的功夫,鹿苍就晕倒在地。鹿苍醒转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湛若水正在帮他把被角掖好,见鹿苍醒了,他喜道:“师哥。”“嗯。”鹿苍并未忘记自己是怎么晕的,但他还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没有直接将原委托出,而是问,“我怎么了?”湛若水给他倒了热茶来:“你不记得了?你跟那个魔修打斗,受伤了嘛。师哥你也是,明镜垢这么多人,你发现了他,何必硬拼?弄得自己伤得这么严重。不过还好,你已经醒了。”“那个魔修呢?”鹿苍问。提及这个,湛若水崇拜道:“他死了。师哥,你可真厉害,你知道他是谁吗?”鹿苍心下不安:“他是谁?”“伶俜孤客,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个单枪匹马直挑魔宫,杀了魔族新王的人。他才修炼了二十多年,修为已经算是无可匹敌了。不过修为再高又怎样?心术不正,做什么也是枉然。魔族之人,只配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是师哥,你可真叫我意外,你居然能杀了他。你的修为已经高到这个地步了吗?倒是我小看你了,我不该拿柯师兄跟你比的。”云海曙湛家历代除魔卫道,在魔族中树敌颇多。湛若水的父母便死于魔族复仇,是以提到魔族,他的良善每每尽抛,言语之间全是对魔族的怨恨厌恶。听了湛若水的叙述,鹿苍的不安如海水般席卷而来。伶俜孤客会死根本不是因为鹿苍,在鹿苍遇到他之前,这人就已经重伤了。可鹿苍知道那个伶俜孤客所向无敌的原因——他比别的魔族多了一缕恶识。原本鹿苍对此并不清楚,可有一日他去找休篱道人请教剑术,也就是湛若水和柯旭燃偷学的那套。可休篱道人不教他,还说自己封剑多年,他也学之无益,让他别想了。鹿苍一时无事可做,就翻看起了休篱道人的藏书。那书名叫《云楼泣天录》,讲的是初代魔神的故事。鹿苍便由此知道了恶识是什么。这东西由世间不平怨所化,乃是初代魔神的分魂,它寄居人心,以恶为生。而有了它,修为更是能一日千里。以前鹿苍没见过伶俜孤客,但只听他的传闻,也猜定此人必身具恶识。如果那魔修真是伶俜孤客,那窜到自己身体里的不就正是恶识?鹿苍不觉抬起头看向湛若水。小师弟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朗,可他要是知道自己身附魔神恶识,会怎么办?恶识一旦附着,便拔不掉抽不出,只有杀死宿主,然而即便这样,恶识也不会散去,它会寻找下一个猎物。《云楼泣天录》里记载了被恶识附身的很多人,几乎都变得无恶不作、冷血残暴。鹿苍看着湛若水的脸,不敢讲实情说出。但或许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恶识虽有诱人作恶的能力,可他又不是魔族。再者说,《云楼泣天录》里也记载了几个被恶识附体,最后仍旧坚守本心的人。鹿苍在心里安慰自己,可那句“生性恶劣”却突然闯入他的脑海,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他不觉细想起来,被恶识附体而没有堕落的人有几个。按《云楼泣天录》的记载,万年来被恶识附身者共四百二十九名,但这书乃是一百年前所著,这一百年里,恶识至少又轮换了两位宿主——伶俜孤客才二三十岁,在他之前少说也还有一人。这样说来,一共就是四百三十一位,其中未为祸世人者,一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