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孙奕绍的手都摸上了木盖,虞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叫道:“少爷!”孙奕绍揭盖子的手一停:“你鬼叫什么?”虞粲害怕,却又无可奈何,他道:“屋里有鞭子……”他这副顺从的样子让孙奕绍来了兴趣,孙奕绍扔下巾帕,朝他走来:“这么乖顺?鞭子是我上次拿来的那条,你没扔?”“没。”孙奕绍拿来的东西,他哪里敢扔,到时候找不到又要发疯,“少爷,您进屋吧,我去给您拿。”院子里要是没人,虞粲在这里挨打也无所谓。可即便那两个人躲在水缸里看不见,虞粲也不想在人前受辱。孙奕绍知道他自尊,有时候就故意让人围观。可虞粲除了背地里咒骂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门被虞粲推上,孙奕绍道:“你关门做什么?这里有人看你吗?”关门是怕自己的惨叫声传出去,但孙奕绍都这么说了,虞粲也只好放弃这种徒劳的挣扎。孙奕绍拿着鞭子朝虞粲走过来,虞粲往后瑟缩。鞭子毫无征兆地抽下来,虞粲咬着舌头,忍住大叫的冲动。他抱着头蹲到地上:“少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虞粲的衣裳穿得单薄,他双手护着头,衣袖便往下滑,露出两截白皙的小臂。孙奕绍见了,便专往这处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就你这副模样,谁稀罕看你?你老娘也是命苦,一个奴婢,又一身是病,就想把你生下来跟我争家产,结果呢?生出个丑八怪,爹还不是不喜欢?这说到底,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不是自己的就别想,非不信这个邪,到头来还不是自取其辱?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虞粲?”虞粲忍得了他打骂自己,却不容忍别人辱他生母,他当即就要反驳,孙奕绍看出他的意图,更重的一鞭照着他的脸就抽了过来。虞粲身体一歪,勉强扶住墙壁。耳后已是鲜血一片,虞粲的耳朵隆隆异响,他捂住耳朵,不得不认命道:“少爷说的对……”机缘巧“知道就好。你在账房见了爹一面又如何?爹还不是不搭理你?”孙奕绍笑起来。很多时候他打虞粲,不过是想泄愤撒气,根本不是因为虞粲做错了什么。他扔了鞭子,在虞粲身前蹲下:“耳朵伤着了?还听得清话吗?”虞粲小声道:“听得清。”“那就行。”孙奕绍道,“我还没玩够呢,可不想你变成聋子。不过,爹要是看见你脸上的伤,问起来,你怎么说?”“是我套车时马失控,不小心被马鞭抽到的。”虞粲垂下眼睑,“跟少爷没有关系。”孙奕绍很满意他的答复:“行吧,今日就放过你。”可他还没走,一副等着虞粲感谢他大恩大德的姿态。虞粲只好捧着他:“多谢少爷。”听了这话,孙奕绍才站起身,慢悠悠离开了这座破败的屋子。虞粲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原地蹲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才站起来。行动间牵扯伤口,很不好受。“那个……你没事吧?”莫惊春和兰雪已经从水缸里翻了出来,双双站在门外。莫惊春道:“我会治伤,正好身上还有些草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虞粲却道:“不用了,托你们的福,我还得重挑一缸水!”“不用不用,我替你挑。”莫惊春赶忙道。“你挑?”虞粲语气冲得很,“你还嫌我被打得不够惨?你去挑水被他看见,有我什么好?”虽然方才虞粲并不怎么叫喊求饶,可莫惊春还是能听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他想帮帮虞粲,赶跑孙奕绍,可这样做也只能免虞粲一顿打,如若不能彻底改变虞粲的境遇,往后孙奕绍报复起来,只会叫虞粲的日子更难过。莫惊春不了解情况,虞粲让莫惊春躲起来,莫惊春也只好依言办事。他抱歉道:“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虞粲阴阳怪气道,“你们要是能赶紧走,可就更好了!”莫惊春道:“是是,我和他立马离开。我们从后面走,不会叫这里的人看见的。”说着,莫惊春一刻也不敢耽搁,被兰雪扶着转身离开,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再回来看看这个人。可没走两步,虞粲又叫住他们:“你们就穿这身走?”莫惊春疑惑着转身,虞粲丢给他们两套衣服:“将就穿吧,比不得你们这一身好。”他与莫惊春身形相似,他的衣服,莫惊春完全能穿。而有的衣服也不大合虞粲的身,略宽大些,给兰雪也合适。虞粲把二人叫进里屋,在旧瓷盆里搭起火,供二人取暖烤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