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还没到,左离自顾喝着小二上的茶,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鼻腔中满是淡淡的茶香,不愧是海阳城第一茶楼。
他坐在窗边,无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眉头不觉皱了一下,感觉茶盅中顿时多了一些脂粉气,只见对面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望春楼”
若是他所记没错的话,那里应该是曾经的胭脂胡同,士族纨绔浪荡子弟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阎君山劲腰耸动,小倌趴在窗边桌子上喘息连连。
这小倌从被望春楼老鸨买来的第一天,他便把人包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小倌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凌厉,透着一股子劲儿。听老鸨说,小倌家中原来做生意,后来赔了很多钱,被寨主卖到了这里,算是家道中落。
起初小倌还不同意,对他连打带骂,细胳膊细腿拍打在他腱子肉的身上,就像调情一样,阎君山从他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感觉。
阎君山最近没事便来到这里,每次都变着花样,小倌越来越乖顺,他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阎君山正酣畅淋漓,透过敞开的窗户,余光瞧见对面楼里一个熟悉的身影。
左离身穿烟青色布衫,侧坐在窗边,手里捏着茶盅,眼皮下耷,似乎正在闻茶香,身前萦绕着丝丝缕缕茶水煮开的白雾,褪去一身匪气,其身上那种独有的清冷的气质,同环境融为一体,竟有些相得益彰的美感。
阎君山怔楞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腰部动作不觉停了下来。
左离侧过头看向这边,阎君山几乎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左离看到他在做什么,倏然俯下身体,整个人隐没在窗下。
房间内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身骤然停歇,小倌面上染着潮红,眼睛水润润的,回头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阎君山。
阎君山顿了一下,从来没想过马失前蹄的事能发生到自己身上,低头暗骂一声。
他为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动作感到不解,坐在对面楼里的不过是一个土匪,他怎么会突然升起一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他是海阳城呼风唤雨的阎家军少帅,难道怕一个土匪?
他正想找机会收拾这个左大当家呢?没想到跑他的地盘上来了。
阎君山挺直腰板,赌气似的把半开的窗户彻底打开,他用的力气很大,窗子开到最大,似乎有意同他作对一样又弹了回来。
阎君山和无辜的窗户斗争了一会儿,再次看向左离所在的窗,已不见那如画一般的身影,正对着他的只有两扇紧闭的格子窗。
他心情愈发烦躁起来,抬腿一脚踹下摇摇欲坠的窗,整扇窗户生生折断,坠落到窗外的地上,发出“啪叽”一声脆响,差点没砸到路过的行人,惹得楼下一片谩骂。
小倌被阎君山身上爆发的戾气吓到了,瑟缩在墙角不敢吭声。
阎君山这气生得没有原由,扫了一眼小倌,一副惊恐害怕的样子,兴致全无,他伸出脑袋递给正负责他警卫的副官周海一个眼神,周海点了一下头。
他们去的地方,有些上不得台面,为方便阎君山,周海穿着便衣布衫,周海上前把正仰头对着窗口叫骂的人叫到一边,二话不说,把人揍了一顿,结束后扔给那人两块银元,这事算是了了。
左离直接丢出二十块大洋放到桌子上,阿三盯着大洋眼睛眼睛直放光,没有立即收下,面上表现的略显平静。
阿三的小动作尽收左离眼底,他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胜算。
从阿三口中得知阎方下个月初六准备在大帅府举办生辰宴,大帅府也就是原来的安王府,左离以前的家。
到时候会有各界人士参加,左离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他开出天价,让阿三弄到一张能混进宴会的邀请函。
阿三不回答,他也不催促。
买卖谈到这份上,博弈的就是一个心态,他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轻抿一口茶,随后慢慢放下茶盅。
气氛有些僵持,炉子上的煮茶水开了,发出“咕嘟咕嘟”水冒泡的声音。
正巧楼下传来一阵叫骂声,之后是一阵拳脚相加伴随着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没多久声二重奏停了下来,随着几句叠声“谢谢大爷”结束。
左离坐在楼上包厢都听得出那几声“谢谢大爷”中透着高兴,这世道,被打的还有笑着感谢打人的。
这段小插曲,适时缓解了包厢里紧张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