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胡兰成这个天真自私汉依然无视自己的罪孽,亦不知何谓忏悔:
此后二十年来,我惟有时看社会新闻或电影,并不为那故事或剧情,却单是无端的感触,偶然会潸然泪下。乃至写我自己的或他人的往事,眼泪滴在稿纸上的事,亦是有的。单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断爱,要我流一滴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不仁。
这个男人,也算是坏男人中的极品了。母亲和玉凤可没有得到过他的心,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他不会与哀哭的人同哀哭,不会与捆绑的人同捆绑,骨肉之情也被他看得薄如云水,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呢?
即便在汪伪政权垮台之后,那些仓皇逃难的日子里;即便在从“宣传部长”摇身一变成小学教师,隐姓埋名、亡命天涯的日子里;他仍然不忘再来几段露水孽缘:
爱玲并不怀疑秀美与我,因为都是好人的世界,自然会有一种糊涂。惟一日清晨在旅馆里,我倚在床上与爱玲说话很久,隐隐腹病,却自忍着,及后秀美也来了,我一见就向她诉说身上不舒服。秀美坐在房门边一把椅子上,单问痛得如何,说等一会泡杯午时茶就会好的。爱玲当下很惆怅,分明秀美是我的亲人。
坏人也有天真的一面,便是将别人都当作好人,因为坏人认为好人是好欺负的。
殊不知,张爱玲不是没心没肺的“好人”。胡兰成自己以为爱玲的感受是“惆怅”,实在是过于自信了。张爱玲在一边,早已看透了他的那点花花肠子,遂毅然决定从这陷阱里爬出来。
没有《滚滚红尘》里的藕断丝连,爱玲与他之间乃是恩断义绝。
一九四七年,张爱玲致信胡兰成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找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赴美之后,张爱玲差不多与他断了联系。他从日本写了好些信去,她大都没有回复。后来,胡兰成受到关注,多少是因为写了《今生今世》,张迷们得以满足他们的窥私欲。
张爱玲对此却非常不以为然,语气凌厉地说:“胡兰成书中讲我的部分缠夹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不知从哪里来的我姑姑的话,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气死了。后来来过许多信,我要是回信,势必‘出恶声’。”在给夏志清的信中,她冷冷地提及了这个名字:“利用我的名字推销胡兰成的书,不能不避点嫌疑。”在张爱玲晚年所著的《对照记》中,压根儿不见胡兰成的踪影。
爱情固然是盲目的,恋爱中的人,如同盲人骑瞎马。
但是,女人哪,你可要祈祷:千万不要遇到了“可怜人意,薄于云水”的天真自私汉。而女人成熟的标志,便是对此种“天真自私汉”具有了免疫力。
女人哪,你还要祈祷,祈祷你能够最幸运地遇到像小山那样的“痴人”,他将把你看得比他本人更宝贵。一颗子弹飞过了他也要替你去挡。
这便是神圣的爱。神圣的爱是无私的,追求的不是自己的利益。情人为自己的爱人献身,只求与她达成完美的统一。
所谓天堂,对于女人而言,在那里,你遇到的每一个男子,都是小山的模样和小山的心思。
又踏杨花过谢桥(1)
鹧鸪天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一个年轻的姑娘问你:什么是诗?
你想对她说:诗,也可以说是你,哦,是的,也可以说是你
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惊喜,
意味着眼前出现了奇迹,
你丰满的美使我痛苦、妒忌,
而我不能吻你,不能与你共枕同床,
我两手空空,一个拿不出献礼的人
便只有歌唱……
霍朗《她问你》
十年燕月歌声,几点吴霜鬓影。
世间最失望的事情莫过于没有知音。
在这料峭春寒中,她一袭轻衫,像云雀一样登场。
我的手中握着酒杯,眼前是吹玉箫的美人,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的容貌分外妖娆。
玉箫这个名字,在这里既是乐器,也可以说是借代面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玉箫与韦皋的故事,是唐传奇中的一个两世姻缘、色授魂予的爱情故事。
唐西川节度使韦皋,少游江夏,住在姜使君家中。姜家有小青衣曰玉萧,负责服侍韦皋。两人日久有情。
后来,韦皋的伯父写信召他回家。不得已,韦皋与玉箫告别,承诺少则五载、多则七年,前来重聚。他留给玉箫指环一枚以作纪念。五年之后,韦皋仍然没有回来。玉萧乃静祷于鹦鹉洲。又逾二年,至八年春,玉萧叹曰:“韦家郎君,一别七年,是不来矣!”遂绝食而殒。姜氏悯其节操,将玉环戴在其中指上一同埋葬。
后来韦皋镇蜀,巧遇姜家故人,告知玉箫殉情的消息。韦闻之,一增凄叹,广修经像,以报夙心。且想念之怀,无由再会。当时有位高僧,能令逝者相亲,但令府公斋戒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