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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爱情必须靠打拼而来,非唾手可得也。小晏也好用“拚”字,如:“相思拚损朱颜尽,天欲有情终归问”,“已拚归袖醉相扶,更恼香檀珍重劝”,“拚却一襟怀远泪,倚阑干”,“难拚此回肠断,终须锁定红楼”,“才听便拚衣袖湿,欲歌先倚黛眉长”等等。

“狂”和“拚”这个字,将作者和读者都逼入了绝地。在绝地之中,非得展开反击不可。

古龙说过,“爱”的确是奇妙的,有时很甜蜜,有时很痛苦,也有时很可怕——它不但能令人变成呆子,也能令人变成瞎子。这种极端状态很少在中国文人的笔下出现。小山一反此前词人儒雅悠闲之形象,他的作品可谓百无顾忌、纵情恣肆、激情满纸。

小山之前,婉约词不乏错彩缕金者,作者通常自觉地避用“拚”和“狂”这类“有伤斯文”之字眼。小山却情不自禁地使用“拚”和“狂”等字,既颇得庄子、屈骚及太白精神之真髓,又像是在写古龙笔下刀光剑影的武林故事。

爱情如同行走江湖,身不由己。正如《无间道》中说,出来混,欠的账,总要还的。生活在江湖中的人,就像这暮春时节漫天纷飞的柳絮,只要你做了江湖人,就永远是江湖人。古龙说,歌女的歌,舞者的舞,剑客的剑,文人的笔,英雄的斗志,都是这样子的,只要是不死,就不能放弃。这位无名的歌女,因心中还有爱,所以挣扎着活了下来。

不知道这曲歌将会唱给谁听,不知道这支舞将会跳给谁看,不知道今晚的约会他是否能如约而至。但爱情还得持续下去,直到被时光和谎言所侵蚀得面目全非。

清代的诗人郑板桥,便有过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爱情。

郑板桥应南闱乡试,路过扬州。穷困潦倒中,他只得靠卖画为生。还好,扬州是附庸风雅的盐商们的聚居之地,他还勉强可以维持下去。

这不,刚画好的一幅墨竹,便被当地一名富商买走。

没有想到,这名大商人,正是他多年失去音讯的表妹的丈夫。

各自的人生轨道本来不会再有交错的时刻。可命运偏偏安排这一次意料之外的重逢。

板桥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艳艳红烛的照耀下,眼前这位丰腴的盛装丽人,就是当年胭脂点额,惯作男孩儿装束的表妹。视线所及,没有一样略微熟悉的东西,可以为他唤起比较生动清晰的回忆。

回忆,回忆如刀锋。二十年前,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每次他闯了什么祸,表妹总是在母亲面前帮他圆缓。而谁要欺负表妹,他体格虽弱,却次次都会挺身而出。

他们本该有如花似玉的好因缘。然而,表妹家贫,父亲欠下赌债,便将女儿嫁给了富商。不久,表妹的父亲失足落水而死,两家再无往来。表妹的夫家,亦搬家去了繁华的扬州。

板桥家中更穷,全家上下都寄托希望于他能够科场得意。然而,他已经步入中年,却屡试屡试败。在年复一年凄风苦雨的旅途中,他已经鬓角星星。

这一次,他本来寄居在郊外的寺庙里。热情的妹夫却将他单薄的行李全部取来,安排他住在自己家中,锦衣玉食,好好准备考试。

他如何能够安下心来?

他如何才能够忘却那如梦幻般的往事?

像陆游的沈园,错误已经不可挽回。

在见到表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爱情并没有逝去,他无法欺骗自己。那道伤口,表面上愈合了,却还在深处溃疡。

而表妹呢,看得出来,她深得丈夫的宠爱,但她的眼神里仍然有那么多的寂寞与空洞。从这双眼睛中便可以看出,在她的心灵深处,也仍然在摇曳着表哥那清瘦的影子。

弗洛伊德说:“痛苦,是一句隐语。”比信中的隐语还要难以索解。

痛苦与我们的出生一起降临,与生俱来,无法拒绝。

那么,痛苦是什么颜色呢?

与我们眼睛的颜色一样。

夜已经深了。板桥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面,趁着残余的酒兴,剔亮了油灯,铺开花笺,打出墨盒,从二十年前想起,句随意到,一气呵成了《金缕曲》:

竹马相过日,还记汝云鬟覆颈,胭脂点额,阿母扶携翁负背,幻作儿郎妆束。小则小寸心怜惜,放学归来犹未晚,向红楼存问春消息,问我索,画眉笔。

二十年湖海长为客,都付与风吹梦杳,雨荒云隔。今日重逢深院里,一种温存犹昔,添多少周旋形迹。回首当年娇小态,但片言微忤容颜赤,只此意,最难得!

写完之后,他重新读了一遍,却不甚满意,觉得近乎隔靴挠痒。凝神细想,自己还是不敢说出那埋在心底的情愫。既然是写给自己看的词,何必还要遮遮掩掩呢?于是,他重新写了一首直抒胸臆的《踏莎行》:

中表姻亲,诗文情愫,十年幼小娇相护。不须燕子引入画,画堂到得重重户。

颠倒思量,朦胧劫数,藕丝不断莲心哭!分明一见怕消魂,却愁不到消魂处。

错、错、错,一错再错;误、误、误,一误再误。

但是,倘若表妹真的嫁过来,如此清苦的生活,岂不辱没了她?一向眼睛长在额头上,清高如阮籍、嵇康的板桥,不禁摇头叹息起来。

一夜无眠。

那还没有说出来的话就不必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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